但是青龙不喜欢。
他厌恶这种蒙昧的高洁。
于是这朵无相花便在他的手中化为了荧光点点。
这点异彩落在封九眼中,好像被时光拉扯得诡谲扭曲。
事情好像在一瞬间便回到了原地。
就是那一个瞬息的工夫,封九拉了寄松散人一把,指尖正扣在他脉门,以确认寄松散人无恙。而与此同时,南翼涅槃声起,便径直拦在了青龙面前。
青龙也不惧他,足下一点,便如风中鸿羽。
然而封九却没动,他兀自站在一旁,竟是同寄松散人聊起了南华状况来。
寄松散人觉得有些不对。
“青龙不过一道化身而已,又不是真身前来,死不死的都是一样的。”封九笑道:“她心里有气,让她发泄一下也好。”
这话听得寄松散人颇有些别扭。
亲昵归亲昵,搁在这般袖手旁观的做法上,总觉得多了些莫名的嫌隙出来。
“又瞎操心什么呢?”封九哪能看不懂寄松散人的心思,他正眼睛不错一下地盯着南翼,敷衍地劝道:“你徒弟我心里有数的。”
寄松散人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心里未必就真的心如明镜,但这话他没说。封九心里有事,这事情盘丝成茧一般把他缠地喘不过气来。
但是寄松散人更明白自己帮不上忙。
封九转而笑道:“我送你回南华。”
寄松散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错目看了一眼那边缠斗未止,觉得封九也许是有话要说。
封九寻到的那一处小屋山清水秀,聚灵引气。寄松散人远远回头看一眼,实在是惊叹于此地毓秀:“你从哪找来的这么好的地方?”
“您也觉得这地方好?”封九颇为满意地伸手一指,和寄松散人画起了饼:“这片山头现下都是我的了,将来啊,我就在这建一处山庄,没事就来躲躲清闲,还能做个婚房。”
他说道最后,越想心里便越美滋滋,字里话间便是露着喜色。
寄松散人也是年岁大了,这心态也越发老态龙钟起来。他听封九展望了半晌将来,纵然知道话里有水分,也难免心里欢喜。
只可惜封九这个不孝徒,总不让人省心,果不其然,下一句,他说:“这么算下来,郑青同颜绯两人离开,也许时间好事也说不定。”
寄松散人听见郑青的名字,心里便是咯噔一下:“和郑青又有什么关联?”
封九难得有点不知道从何开口,他纠结了一下,说:“这个,说来话长。”
这内中关联还要追溯到蓬莱仙境去。
“那时候聂尧身死,青龙天罚落,我便知道奈何不了他。”封九解释道:“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感知大道之音。”
寄松散人冲他摆摆手,自己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里准备才问:“你听到什么了?”
“无相花献祭,五行归正途。”封九说完,自己先泄了气,看着有些丧气:“天劫消魔,我便能飞升。”
“可现在唯一一朵无相花是颜绯。”
寄松散人听完了,整个人都有点愣怔,好像一瞬间便丧失了思考能力。然后他的目光便落到了封九的后方去。
封九转头看过去,竟是南翼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南翼明白天道的意思。
青龙入世堕魔生恶相,这本就是违背了天道。后来南翼为此入世,南朱雀的火光染上了封九的命星,便连带着封九入了局。
现在是到了要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恶相本不该生,便于世间除名。
镇守南七宿的,便仍旧镇守南七宿。
身具天训之眼的,便该回到正途,顺理成章地飞升成仙。
无相花为魔而生,便也该为除魔而死。
很周到。
但是……没有了颜绯,郑青要怎么办?
颜绯没了,自然就会有下一朵无相花在时间诞生,在岁月洗涤中诞生灵智,化形,也许会和颜绯有殊无二致的容颜,但是……那还是颜绯吗?
谁又能将这百年的光阴逆流?
谁又能将人心也一并归于曾经?
天道无情,身具其中的人便多了悲情。
其中的是非曲折,得失悲欢,谁又能衡量?
青龙说恨,封九也说恨,南翼直到此时才能理解一二。
南翼很想说点什么,她觉得封九此时是需要她说些什么的,可她张了张嘴,心中尽是些不成语调的碎片,一字一词,像是卷在浪涛中的细沙,细密地铺在河底,不成气候。
然而没等到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有一道传讯打破了此处沉默。
出人意料的,竟是安君越找封九回去。
“常氏?我什么时候和常氏有交情了?”封九想了半晌,满脸写满了疑惑:“我跟常衡也不熟啊。”
然后封九求助的目光就落到了寄松散人身上,后者险些跳起来:“你自己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然后他补充道:“我也就记得你之前打过常衡一次。”
封九:“……”
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登时有些心虚的模样。
那时候宗门大比,他借机揍了常衡一顿,悄摸摸给他下了一个咒。也不是什么伤人的东西,就好像是一个契约,不过是担心他下山的时候常衡接着为难他常青峰的人而已。
那时候花湘还问他哪来的底气,封九卖了个关子没说。现在想想还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南翼好奇道:“你除了揍了他一次,还有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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