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临风淡漠看着他,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你带这些弟子回昆仑吧,地狱门的事有我。”
“师叔!我……”
左临风打断他:“要有什么,以前你们常常相伴,便早就有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江怀川欲言又止,最终他却什么也没说,肩膀微塌,整个人都暗淡下去,仿佛瞬间失了所有:“师叔……说的对。”
左临。”
莫离看着他的背影,又看见江怀川,而后跟上。
一行人就这样停在山道上,看着他俩渐行渐远。
江怀川的指甲陷入手心里,他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就这么盯着那个方向,直到俩人消失。
山道上只剩下俩人,左临风反而不说话了,就这样微微领先走在前头。
莫离觉得昆仑的人实在怪异,但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她自知于人情世故这方面自己十分薄弱,每每开口总是容易得罪人,只好也这么闷着。
俩人的速度看似缓慢,却其实迅捷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翻过了几个山头。
直到他们走到一个宛如被开天巨斧劈断的山崖边,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就是黄泉道的入口,昆仑令给我。”左临风头也不回道。
莫离手心一翻,褐色木质的小小令牌抛了过去。
左临风却没接,直接以灵力托着令牌悬于断崖上方,眼神苍茫地盯着那块小小木头:“莫离,你什么时候拜入岷山的?”
长辈问晚辈这种问题也无可厚非,莫离没多想,神情自然道:“回前辈,实不相瞒,这事我也不记得了。五十年前那场浩劫死了很多人,我也受了重伤以致前两年才醒来。师父不爱提从前的事,我问过几次无果,也就没再提过了。”
“原来如此。”左临风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意,眼神渐渐释然。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什么,以自身灵力注入昆仑令,磅礴的泽兑之灵从令牌上投射出来,屡屡金光仿佛比天上的旭日还要耀眼夺目,远远看去,竟笼罩了这正片山崖。
原本无路的断崖处,在金光的照耀之下,血一样的花铺散开来,只几乎呼吸之间,便化作了仿佛没有尽头的花海。
“这是黄泉花……吗?”莫离喃喃自语,仿佛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直到,她的视线蔓延到一棵巨大的桃树上。
莫离有一瞬间感觉到,自己浑身的仿佛血液都静止了。
那是一棵一半花开,一半光秃的桃树。开花的部分生意盎然,缤纷夺目;光秃的部分死气沉沉,生机全无。
如此怪异,如此令人费解。
“左前辈,那棵桃树怎么了?”
左临风挽起的白发随风轻舞着,他眉眼疏淡,却仿佛藏有诉不尽的哀思。
但他最终还是笑了,“你好奇,就过去看看。”
莫离愈发觉得怪异,冥冥中似乎有什么牵引着她,以至于她对左临风的话上了心,频频朝那棵桃树看去。
去,还是不去?
这里是黄泉道,那么诡异的地方,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左前辈身为昆仑馗道的祖辈,应该不会明知那里有危险,却还让她过去……
可是……
她为什么会觉得害怕。
好像有什么……
有什么在等着她……
……
左临风就这样看着她,仿佛失了魂般踉跄地朝那棵桃树走去,一股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
“果然如此……春秋老儿,你瞒得我好苦。”自言自语地说完这句话,左临风垂下了眼帘,转身离开。
……
不知何处而起的风拂过花海。
桃树下,血色的花开不到的那个地方,跪着一个人。
他被黄泉草缠绕着,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他一手撑着地,一手微微抬起,似乎准备抓住什么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怪异。
莫离停了下来。
她突然不敢上前,胸腔里鼓荡着无名的情绪,几乎要把她溺毙。
但这似乎只是一瞬间的错觉,莫离甩了甩头,那人是死是活?
黄泉草已经长到他身上了,倘若开花,魂魄与执念就成了养分,那可就死透了!
莫离从新抬脚,一点一点靠近:“道友?道友?”
那个人仍旧一动不动。
莫离走到近前,蹲下来近距离看着他的脸。
没有生机,也没有死气,这个人就像桌椅板凳一样……怎么会这样?
莫离抬起一只手,草木之气笼罩于指尖,她有些忐忑地看着眼前的人伸出的那只手,然后试探着,握了上去。
就在这一霎,那不似死人有不似活人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手指发力,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宛如海水倒灌,顺流的时光逆推,不知何处而起的微风化作狂风,一半花开一半颓的桃树抖动起来。
无数的记忆、情感,透过相接的指间来回冲刷,宛如被打乱的拼图一一重凑,沧海桑田在逆流的时空里诉说所有,震荡的灵魂冲破了生死,冲破了时空,在漫长的等待中终于得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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