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拔了刀鞘?方步亭一下子警觉起来。小儿子一反常态的做法让他心惊——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孟韦的背后有人,就像是崔中石影响孟敖一样,那个人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孟韦。明台,一定是这个人。方行长在心里下了定论。可是明台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他接近孟韦又想做什么?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禁止孟韦跟明台接触,但是孟韦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想做什么想去哪里,他也无法控制。
思及此,方步亭顿时觉得心力交瘁,战乱中失去了妻女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可是现在,似乎只要一招不慎,他随时可能失去两个儿子。
静默许久的风忽然刮了起来,一扇没栓住的窗子“咣”的一声砸在窗框上。泥土的腥气夹杂在豆大的雨点中一下子从开着的窗子里扑了进来,窗帘被风吹得飞到半空,方孟韦愣一下,才赶紧跑过关窗子。
被风雨一打断,方孟韦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关好窗子,回头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心里涌上一阵酸楚——他不该跟父亲这样说话的。想要劝慰几句聊做弥补,一时间却也想不出能说些什么。崔叔他是要保护的,明台那边他当然更不愿断了联系。
方步亭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树木被风雨摧残。
风雨飘摇。国如此,家亦是。他们方家就好像这个民国一样,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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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方孟敖的坚持,联欢会终究没有开成。明台不觉得是自己的话起来作用,他相信,即使自己不去,方孟敖也不会去参加联欢会的。他是战火里走过人,看着行事任性,但骨子里却对理想有种近乎天真的坚持。
不过这一趟也不算白跑,至少他发现了一件事:梁经伦是国民党的人。
明台一回到宿舍就将自己的分析传达给上级,张印月。梁教授是个聪明人,能潜伏在学联这么久还不被怀疑身份就看得出来。组织上任何一点微小的决策都可能让他发现端倪。但是,明台发现,他现在最头疼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谢木兰跟梁教授的关系。孟韦曾经请他帮忙看着点木兰,可如今着情景,他看得住吗?恋爱中的少女,满心满眼都是心尖上的人。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谢木兰之于梁经纶,就像是飞蛾之于烛火。他是能关住飞蛾还是能掐灭烛火?
答案是都不能。他甚至不能向方孟韦透露梁经伦的身份。
还没得明台琢磨出对策,方孟韦又来找他了。
“他们说崔叔已经被扣押,罪名是贪污公款。崔叔怎么可能会贪污?他穷得连两个孩子的学费都要交不起!”方孟韦说到气愤出,眼眶都红了一圈,他想起在崔叔家吃的那半块饼,纯玉米面碴子,一点白面都没掺,粥也是稀薄的见不到几粒米。“这个国家还有救吗?谁能救?!”方孟韦又是气愤又是希冀的望着明台。
“可以的”明台拍着他的肩膀,十分认真的看着他,指着窗外:“你看,这么多年轻人,他们就是国家的希望。他们在,这个国家就总是有希望的。”
方孟韦却连连摇头,他的父亲是行长,北平的经济状况他比大多数人都清楚:“国家经济已经崩溃了,还有那么多硕鼠,多少钱进来都填补不上漏洞。”
明台搭在他肩上的手用了点力,用舒缓的语调劝慰起这个内心痛苦的青年。告诉他想救国家的人很多,只要有人在,有心有力,这个国家就一定有救。
方孟韦听了一会,忽然抬起头,紧盯着明台问:“你是说能救国家的是……延安吗?你是共、产、党吗?”
明台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愣了愣,摇头:“中统的人天天盯着我,我要是共、产、党,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
方孟韦却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低下头说:“我说过,不管你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你都是我的朋友。我和那些学生不一样,没有什么理想信念。我只想保护我的家人和朋友,哥哥也好,崔叔也好,你……也好。”
然而谁都不知道,这个时候,方孟韦想要保护的崔中石,已经在西山监狱里被秘密枪决。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党居然也是敏感词,好担心写到建国以后……
☆、第十二章
明台送走方孟韦后,就沿着林荫道慢慢的走着,不知不觉中,夕阳已经从近处的树梢跌入了远方的尘霭,将天际烧成一片血红。
夜晚就要来了。一片昏暗中,唯有有着独立供电的外文书店亮着灯。白昼与黑夜交接的时刻是人意识最松懈的时间段,然而明台却像最老练的猎手那样警觉起来。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急匆匆的往外文书店的方向赶来。
“木兰。”隐匿在树木阴影中的明台叫住谢木兰,在离书店还有几十米的地方。这里的树生得茂密又是二楼窗户看不到的死角。
木兰一心系在书店二楼的人身上,压根没有注意到站在路边的明台。被他的声音小小的吓了一跳。“明老师?您怎么在这?”
“刚从书店出来。”明台说着看了看书店的方向。“木兰,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您说。”谢木兰也看了眼书店的方向,还是点点头,以一副聆听师长教诲的姿势正对着明台站着。
还是个孩子呢,明台想。“这是要去向梁教授请教?”他指了指木兰怀里的书。
木兰刚要点头,忽然就想到什么,一下子就警惕起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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