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是不是该用‘新鲜’这个听上去有些轻视的词汇,因为这个家庭其实不太幸运,命运在其身上加注了太过深沉的枷锁。
逾百平的房子,装修简练,收拾的干净妥帖,看起来简洁舒适,原应当是不错的住处,然而在这个时代,这些配置已经能用‘清贫’一词形容,这里甚至连个家政机器人都没有。
但思及这个家庭的成员,一切也就显得相当合理了。
奶奶,和两个孙子。
一个精神状况出了些问题,智力堪堪停留在四五岁,另一个虽然足够努力,可惜资质平平,成绩一直处在中下游,更因为长相问题,在学校受了不少排挤、嘲笑,性格日渐孤僻。可能也就唯独对这仅有的两个家人,十六岁的少年人才愿意展露他那少的可怜的笑容。
这当然不是凌敬的臆测,而是他这几天的亲身经历,加上他从他那个心理年龄五岁身体年龄十四岁的弟弟嘴里撬出的信息,外加自己的一点点推理,稍加整合,从而对这个小小的不完整的家庭有了基本的了解。
岳林静的确是不幸的,但还远够不到悲惨。
而如今,他的不幸成了他的不幸。
岳林静很胖,不是微胖,是肥胖,而且还黑,可怜的五官已经淹没在一圈一圈的肥肉和黝黑发亮的皮肤中。
这样的面貌,即使在如今这个对外貌并不如从前那般狂热的年代,依然少不了被侧目。
人都是视觉动物,对于赏心悦目的事物,总是会多一点别样的宽容。然而以貌取人,甚至拿人的短处来取笑别人,也实非君子所为。
但,凌敬虽然可以对他人的行为表示不赞同,甚至做出谴责,却无力改变他们的看法,以及既定的事实。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走好原本属于别人现在已经属于他的人生。
四月,天渐暖,来到这个家庭已经一周的时间了,有时候凌敬甚至会觉得,他原本以为的生活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而岳林静才是他真实的人生。
可惜过往生动鲜明不可欺,这般的念头,只是一时的恍然罢了。
凌敬无疑是个能人,思维活跃,逻辑缜密,头脑聪颖,而且接受能力极高。但是有些事情,凭他那敏捷的头脑,也还是弄不明白。
比如灵魂穿越这类只存在于txt或a-vi中的事件。
也许,他还需要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而有的事,他也至今没有回望——那个叫凌敬的男人的后续。他想,他的身体一定溺毙在了那其实并不幽深并不冰冷的河水里,当那具被河水泡的发胀的尸体被捞上岸时,他的亲人朋友会怎样,熟识他的朋友会怎样,他或许应该去关心一下,但随着灵魂进到岳林静的身体里,他开始截然不同的生活,那些事情好像也变得遥远起来。
即使站在他们面前跟他们说“我是凌敬”,谁会信?如果再加上三言两语描述与他们一起的过往,大概也只会被怀疑是从某种渠道探听得知,并且怀有不轨目的故意接近吧。
——死者已矣,求你们这些商业敌手不要再拿他的生平玩弄阴谋,让他安息吧!
他们也许会这样说。
然后他这个只不过换了副皮囊的正牌货只能无奈的笑笑,最终还是会回到现有的生活里。
路虽很远,但时间还很长,一切还可以慢慢来。
让凌敬不太能接受的不是这个残缺的家庭,不是与正常人迥异的亲人,而是他要重回初中,准备还有两个多月的中考。
想想都觉得操蛋。
“静静。”少年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粗哑,沙沙的梗在喉咙里,让人听了分外难受。
“是哥哥。”凌敬随口纠正,虽然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过无数次。
“静静。”林悦见坚持,又指着自己,“哥哥。”
少年人其实长得清秀干净,比他哥哥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要是没有智力方面的问题,在学校铁定很受追捧,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留守家里,甚至足不出户。
此时他正目光清亮、神情专注的望着他,光线正入他半侧脸,盯着看了一会儿,凌敬垂下眼帘,没再接话。
林悦见兴致勃勃的跟着蹲到他身边,“静静,你在找东西呀,见见帮你。”
“哥哥更喜欢见见乖乖在一边,看着哥哥就好。”凌敬微微一笑,原以为自带一股fēng_liú,不想换了张皮,只有吓死宝宝的潜质。
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太听哥哥的话,林悦见默默的缩到一边,默默的看着凌敬。
正赶上清明小长假,原应是纷纷的雨期,今年却天气大好,阳光暖暖的晒下来,光斑衬在见见脸上,看着就像只柔软乖巧的小动物。
沉淀了许久的心也变得轻轻柔柔的,凌敬不自禁伸手揉了揉见见软软的头发,见见立刻回以一个天真纯净的笑容。
其实凌敬并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因为该找的他已经在这几天摸索完了,他只是在最后一次确认岳林静是否真的没有日记之类的东西,并不是古怪的好奇心作祟,只是毕竟他对这具身体还是知之甚少。
在他基本放弃的时候,终于在塞满床底的一堆杂物里翻到了一个绿皮本子。
鲜嫩的绿色沾了些污迹,有些发灰,大半内页的纸边也都变黑了,看的出来经常翻动。
——岳林静的日记本。
在科技极其发达的现代,手写日记却并不是件落伍的事,反而显得很有情调,通常热爱阅读热爱写作热爱生活,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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