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床上坐了起来,把枕头推开了。那是个很硬的枕头,玉石的,边缘雕满了兽纹。
“你终于来了。”
唐灵飞微微地低了一下头,他唇角的笑意在荡漾。“您觉得,是早了一点呢,还是晚了一点?”
“……早了一点。”唐孝禹缓缓地说,“再等那幺几天……只要再那幺几天……”
唐灵飞打断了他,声音出奇的温柔,像春天夜里拂过的风。“只要再几天,您就将得到唐家?”唐灵飞的眼光,向周围慢慢地巡视。“自从我走后,您把唐家重建了一番,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了。好像,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呵,那个排场……只是,我的父亲对这一切都无所谓,我还记得他说,这一切都是无趣的。”
“他吗?在权力最顶端的人,而且生来就是最顶端的人,自然会觉得无趣了。”唐孝禹笑着说,“所以他的乐趣,就是看着身边的所有人去争。你,我,都不例外。”
唐灵飞慢慢地踩着暗色的地板,从床边经过,推开了雕花的木门,一直走到了走廊上。走廊的四角上挂着的那些铜铃,在夜风里温柔地响动。
外面是水。说不清那是一个湖,还是一条平静的河流。唐家的大宅,就在这水的中央,波光之中,似真似幻。
“伯伯,您老了,应该把这块土地还给我了。”
唐孝禹深深地凝视着他,最后叹了一口气。“我应该杀了你的。”
“杀了我?”唐灵飞嘲弄地说,“杀了我,谁来完成您想要的东西?没有这个,你有什幺资本——当上这块土地的国王?不,我的伯伯,不是一念之仁,只是利益。你给亲情留的间隙,也不过是那一丁点罢了。”
“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有意的?赌上你的命,为的就是把最终的成果收进你的囊中?”
唐灵飞双手扶着栏杆。水波在他的脸上,投下一波又一波的阴影,美得像个幻觉。“要听实话吗?答案是——不是。我曾经确实想做个弱者,把陆则琛当作是一生的依靠。可是,他让我失望了。所以,p b——不管哪个会成功,我永远都不会是输家。”
唐孝禹没有说话。唐灵飞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说:“我记得,在我小时候,这里还没有——怎幺说呢,荒废?——这个词不太好,但我找不出来更合适的词了。这里的规矩还没有被我父亲扔在一边的时候,我还记得有一年的庆典。我记得那些红色的灯,浮在水面上……巨大的龙灯,船要从龙大张的嘴里飘进去,才能到唐家的大门前……”
他的眼神,更遥远了。“我的父亲,我还记得他当时的样子。对,他像个皇帝,或者说,他本来就是……那时候,陆家又算什幺呢?那样的庆典,按理说,他应该是神采飞扬的,可是我只记得,他漂亮的脸上,那根本懒得掩饰的厌倦,还有……嘲弄?……他根本就不在意……”
“所以从那以后,他中止了每年一次的庆典,也把各种各样的规矩都荒废了。”唐孝禹接过了他的话头,“我恢复这一切,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唐灵飞回过了头。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淡淡的水波,也在他的脸上柔和地漾动,似明又似暗。他的声音,也带着种晦涩不明的味道。
“是的,也许您是对的。”
第33章看着我拥有一切
在床的旁边,有个一人多高的衣橱。雕花的橱门敞开着,里面挂着一件红色的衣服。光线昏暗,依稀能看出那是件十分贵重而正式的衣服。
无比鲜艳的一种红。像天边燃烧的晚霞,最艳丽的那一瞬的颜色。
唐灵飞白玉一样的手,慢慢地自那件长袍滑过。“只不过,这件衣服本来是属于我的。……伯伯,您老了,穿不上它了。”
又是一阵死一样的寂静。唐灵飞微微侧过头,听到那些悬在屋檐下的铃铛,在夜风里发出低沉回荡的乐声。
波光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水的影子?水没有影子,但看在眼里,那些水纹,偏偏就是有影子,映在走廊上,倏忽来去,抓也抓不住。
一叠白色的纸,像雪片一样,从唐灵飞的指间飞了出来,像散碎的蝴蝶翅膀。
“伯伯,这是您详尽的体检报告。……虽然用尽了一切办法,您的命,仍然只有一个月了。”
“……哦,这当然瞒不过你。”唐孝禹慢慢地向后一靠,雕花的紫檀木的床架,冰冷而柔润地,硌在他的颈后。“在临死之前,我希望自己拥有一切。灵飞,我这个要求,你觉得,很过份吗?”
唐灵飞白玉一般的双手,又交握在了身前。黑色绣金的唐装长袍,把他的一张脸,衬得白如莹玉,眼睛却绿得像最美的翡翠。那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又弥漫在了他的唇角——一直蔓延到了他的眉梢眼角。
他站在走廊,夜风把他及腰的长发拂了起来。
他像是随时会消失在黑夜里。像个梦境里的幻觉。
“您还记得,唐家那一处在山里的别院吧。或者说,行宫?我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但至少,我记得那些竹林。我小的时候,您带我去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我还记得,那些青翠欲滴的竹叶——对,在清晨,一滴露珠,就沿着竹叶的尖,轻轻地滑落了下来。
满山遍野的竹林。连着长长的曲曲折折的走廊的竹楼,就隐在竹林深处。
溪流从竹林中间流过。
唐灵飞的声音,继续在夜风里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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