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早就听到了动静,他反手拉开抽屉,盯着里面看了许久。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才把它拿上桌面。
是一把枪。
齐八一路上都有点紧张,没想到见着正主了,心里反倒放松下来。
他和往常一般,笑道:“佛爷,好久不见呐。”
张启山却难以像往日那般回复他。
不过不要紧,齐八也不在乎他是否开口回答。
他走到桌前,边伸手往怀里掏东西,边说:“佛爷,我这次带了几个文件来,你可得帮我……”
帮你?
张启山握紧了枪。
哪怕半个月前,他都能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把手里这把黑的发亮的枪口对准齐八的眉心,嚣张地说:“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可以一枪毙了你。”
可现在不行。
他这张弓上,压着整个九门,已然拉到极致了。
“佛爷?”齐八掏出了三张轻飘飘的纸,放在桌上。
“老八,不要搅和进来,”他仰起的脖子上青筋毕现,“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既然没有这么简单,光凭你和解九,也应付不了吧。”
两人不是没有过争执,然而齐八脾气软,天大的矛盾也能低眉顺眼地退让几句,一来二去,张启山也没法儿吵起来。
可这一次,他不能再让了。
“这是三爷,老六和我的通缉令,你签了之后,计划就正式开始。”
这位饱经沙场的军阀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他迅速摇摇头,“事情还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你把解九叫来,我们再想一个更好的对策。”
齐八疲惫一笑:“没有更好的了,不可能有更好的了。”
“我见到解九的时候,他因为打了过量的吗啡,昏了至少两个小时。上来的时候,副官告诉我,你这半个月全是靠着安眠药入睡。”他说,“你和解九是很厉害,一个在商一个从政,但你们不是神,光靠你们两个普通人,怎么都扛不住这样的灭顶之灾。”
“佛爷,我也是九门的人,”他把三张纸推了过去,“这是我该做的。”
张启山是知道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有了齐八,就像多了一条暗道,是只赢不输的谋略。但他做不到,用齐八骨头挖出来的暗道,他不敢踩,不敢用,不敢想。
“你回去吧,我是不会签的。”
齐八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他旁边,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桌上,说道:“佛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说罢,他便自顾地讲了起来。
“我小时候胆子小,怕黑又怕鬼。但你知道我们齐家,向来是不信鬼神这一说的,再加上老爷子从小就对我耳提面令,要求严苛,我六岁的时候都还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后来有一天晚上,长沙城下了百年不遇的大暴雨,我一个人呆在厢房,蜡烛被风吹灭了,门也被吹开了。我当时怕得要死,满屋子都找不到地方躲,又慌又乱的时候,就看到门外有个鬼影,一晃一晃地飘在半空。”
他停顿半秒,“说出来还真是有点丢脸,我一个没控制住,就大叫着跑去找老爷子了。后来你猜怎么着,老爷子不仅没骂我,还告诉了我一句话。”
他转过头,对上张启山的眼睛,“越是害怕的东西,越要凑上前去把他看清楚。”
“老爷子说了这句话之后呢,就带我回了房间,陪我一起走到雨里,把那个吓得我半死的鬼影看得一清二楚。”
他自嘲一笑,“哪有什么鬼影,根本就是衣服被暴雨冲到了树上,和树一起在雨里摇摇罢了。”
“至此之后,我便再也不信所谓的鬼神之说了。而且,这么多年之后,我觉得老爷子说的话还不完全。”说着,他脚尖一点站回地面,娴熟地打开第三个抽屉。
“害怕的东西,不仅要看清他,还要克服他,摆脱他,不让他成为你的弱点。”他拿出里面红色的印章,轻轻地放在通缉令旁边,“当断则断,佛爷。”
杀敌无数的双手,此刻却拿捏着九门三人的姓名,一起一落,印着刺眼的血红,他最终还是签下了那三张通缉令。这个如铜墙铁壁一般,向来嚣张霸道神采飞扬的男人,此刻仿佛突然老了十岁。他两只手死死地撑着桌子,仿佛只要一放手,就会立刻摔倒下去。
他闭上眼,“老八,我……”
“你做的没错,这是最好的选择。”
齐八没让他把话说完。
有些话是该烂在肚子里,任它穿肠破肚,也好过泼到跟前,将各自身上的枷锁勒得更紧。
还是不要说得好。
他从桌子上拿回那三张纸,捏着边沿仔仔细细地一点点对折。张启山看着他,看他把轻若鸿毛的纸片叠得四四方方,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收回怀中。
“佛爷,既然事儿都办好了,那我也该走了,”他歪头一笑,“送送我呗。”
“走吧。”张启山猛地站起来,迈开腿时甚至还有些踉跄。
他们一个往左一个往右,绕过书桌,压紧步子,却也没办法阻止时间的流逝。
张启山拉开门,“副官,你带八爷下去。”
“那佛爷,我们就此别过了。”
张启山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场战役,他带着亲兵躲在战壕后,外面是冲天的爆炸声,手榴弹一颗接着一颗在身边炸响。他被炸晕之前还在大吼,坚持下去,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
可当他再次睁开眼,身边却只剩下张副官了。
历史不会重演,却总是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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