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栎抬眼看去,是个四十多岁的嬷嬷。
昨天这人就来过,卢栎认识,是王妈妈。
王妈妈个子有些矮,身材微丰,脑后圆髻梳的一丝不苟,别着支铜簪。不知道是不是不爱笑的原因,法令纹很深,看着面相很凶。
王妈妈端着碗药进来,进门径直把药放在桌上,声音冷硬,“少爷趁热喝,奴婢一会儿来收碗。”说完看都没看卢栎一眼,掀帘出去了。
卢栎再一次目瞪口呆。
昨日这妇人也是这个样子。
古代下人签身契,通买卖,不应该对主子毕恭毕敬吗?她这么怠慢不怕他整治……是了,她是刘家的下人,不是他卢栎的下人。
卢栎眼神闪了闪,默默叹气。
这是古代,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安朝,不是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现代。
他贫穷,寄人篱下,无依无靠,可能还要受人所制。
还没走出房门去看看这个陌生的世界,卢栎已经有了深深的挫败感,他真的能在这里好好生活吗?
这个王妈妈,记得来给他送药却不给他送饭……奴大欺主这个词,卢栎表示他深深的理解到了。
他不记得前身得了什么病,可他病了一辈子,这辈子有个好身体,他再也不想病了,药总归是治病的……他从床上爬起来,下地找衣服穿。
四角柜里有衣服,也有前身偷偷藏起来的书。卢栎动了动衣服包,看到底下压着一本书,很旧,书角卷着,书面有些残破,书页也有些散。他小心伸手拿出来,是一本集成册子的验尸格目。
验尸……的书?
卢栎揉着额头努力回忆,冯氏不喜欢他读书,这书……好像是从隔壁家借的?
房间有些暗,卢栎把书放在桌上,推开窗子,好歹透点光进来。
反正屋里没有炭盆,里外一个温度。
他紧了紧衣襟,一手翻着书,一手探向药碗,还没坐下来,突然见外面有响声。他转头看去,发现院墙角落的大石头突然动了动。
卢栎放下书,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结果再去看,石头动的更厉害了!
然后,石头后面悄悄钻出一颗小脑袋……
是个少年,十一二岁的年纪,人很瘦,皮肤有些黑,一双大眼非常机灵。少年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大概是看到没人,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炮仗一样,颠颠的冲着房门就跑了过来!
卢栎愕然。
这人……看着很眼熟啊。
少年一点也不客气,根本没敲门,直接推门进来,声音里满是兴奋,“栎哥哥!护城河面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我们一起去看吧!”
第2章 汤药
卢栎想起来了,这个少年,名叫张猛。
卢栎被姨母接来,在刘家并没过多少好日子,除了每年平王府送礼的那几天,其它时候都是放养,别人想起来了,就给他送点东西,想不起来的时候,就任他饿着。
他被安置在刘家最角落的偏院,靠着外街,隔壁挨着一户张姓人家。当家男人叫张勇,其妻曹氏,两夫妻人很好,头一次意外见他,就热情的把他拉回家,给他东西吃。
拒后来张猛,也就是张勇的儿子说,那是因为卢栎年纪与张猛哥哥一般大,相貌上也有几分相似,都是白白净净的,大眼睛,小虎牙。张猛哥哥六岁上意外溺水去了,张勇夫妻正难过着,突然看到一般年纪的卢栎吮着手指出现在门前,相貌隐隐与死去的儿子相像,两夫妻立刻受不了,以为这是上天补偿他们的。
他们当然不会偷别人家的孩子,仔细查过情况后,开始暗暗照顾卢栎,这一照顾,就是十年。
张勇是县里的捕快,其父也是捕快,祖父是仵作。张勇祖夫比较出息,为人处事极好,验尸本领也不错,很得当时的县太爷器重,任上得了不少好处,除把儿孙前程订下外,还存了一屋子书。
可惜张勇的祖父父亲都去的早,这一屋子书,就便宜了张勇。
张勇幼时被逼着开蒙识了字,可是对读书一点兴趣都没用,他的小儿子张猛也是,会走路时就拽着父亲要学武,提起看书写字就跑的没人影,一屋子书无人继承,非常可惜的放在箱子里招灰。
卢栎当时被冯氏放在刘家最偏僻的院落,院里连个下人都没有。当然也可能不是没有,下人欺主,觉得反正他不受重视,来不来都不一样,太太不会因为这个罚人,所以从小卢栎从小就没人照顾……也相当自由。
院墙角落的那个洞自有记忆时就在,卢栎当时年幼,为了吃饱肚子,常往里钻,一钻就到了张家。
每次他去了,曹氏都会做好东西给他吃,声音温温柔柔的,让卢栎拒绝不了。
有天他在张家陪还是小屁孩的张猛玩,不知怎么的扎到了库房,看到一屋子书惊呆了,拽着书就不肯放。张勇看着高兴,认为他是个好学的,亲自教他认字,之后把库房钥匙给他,说那一屋子书都是他的了。
之后……卢栎就成了书呆子。
也不知道那些书都写了什么,卢栎看了整整十年,竟没看完!
“栎哥——”
张猛进门看到卢栎手里的药碗,小脸立刻板起来,劈手夺过药碗,往窗户外一泼,眉眼立起,“不是说了,不准喝刘家准备的药!”
卢栎见药被泼了,微微皱眉,“不喝药病怎么能好……”
“就是喝了这些药才有病!”张猛瞪圆了眼睛,“栎哥真是呆子,同你说了多么遍,就是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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