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性地看了一眼,又结合第二次远征以来一路得到的亦真亦假的情报,觉得不能再袖手旁观,朝团长转过去:“我们也上!”
在两股同样使用日式装备的交战部队之间,又加入了美制枪械和炮火的轰鸣声。尽管标准低于正规美军使用的装备,对付一群数量少装备又陈旧的日军足够了。大门很快被攻破,守军见胜利无望,大概又受了突然反戈一击的“友军’”打击太大,没有顽抗到底,打到部队还剩一半人左右就投降了,其后缴械过程也安静有序,没有制造任何麻烦。
要是沿途征战的日军都像这一批一样识时务又符合常规就好了……昆明对此只是想想而已,不敢奢望。她眼下有更紧迫的事——和刚刚并肩作战的“友军”长官对话。
她走上城头。机枪枪管还热着,仰光正站在枪边等候她。
缅甸首都的人格化身和三年前被英军强拉走时的样子差不多,还是细瘦的骨架,远远称不上结实的肩膀,脸色因不规律的作息和不均衡的饮食而偏黄;但她剪短了头发,军服下的身板更加挺拔有力度,眼神里不再充满茫然、不甘和挣扎,这些是远比那些没有变化的特征更加引人注目的。昆明上前去,听见她首先开口说:“这是全军性的倒戈。绝大部分缅甸国防军聚集去了我的城市,很快就会在昂山将军的号令下调转枪口。请你们严守情报,不要让它泄露出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夏天。”
“就是……你们将军发表独立一周年演说的时候?”昆明仔细回忆,英国情报部门提供过那个讲稿,演说中流露出对日方的不满情绪,提到“缅甸独立是场骗局”。但是除此之外的情报,英国就不太愿意提供了,由于第二次远征一直也没有遇上缅甸军阻碍,他们没有急着追问下去。如此想来,缅甸独立势力从那时就在和英方秘密接触、协商停战了。
“其实开始考虑还早一些。到去年夏天看到日方的反应基本下定决心,他们既没有控制太平洋各地区的实力,也没有真正使缅甸获得独立的意愿。英军表示了支持,所以就……”
“可英军没有把这些事通报我们。”
“我猜也是。”仰光说着,随手摘下胸口佩戴的旭日勋章,那还是她觐见东京时得到的荣誉,只授予给了极少数人。她攥着勋章的手扬起,像是要从城头扔出去,手划过半圈又停下来,揣进裤兜里。她解释:“我还要赶回首都,不能让日军先发现了。”
“我知道。”昆明说。
“我想……”仰光瞟着她,“我们在你眼中特别可笑吧?”
“没有那回事。”
“有的。那也不奇怪。我不能代表缅甸国防军表示歉意——我没有代表全体将士的资格,那些问题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但是从我个人的角度,要对你道歉。在曼德勒附近营地的那个晚上,你是那样认真、诚恳地劝阻我不要回去……我却用枪指着你。我不该那样回报你的一片真心……”
“算不上真心。我也首先是为了自己的立场,其次才想到你。”
“只要有一点为别人考虑的成分就很珍贵了。依当时的状况,我恐怕最后还是会逃走。可是我不该夺你的枪,再指着你,那真的……”仰光苦笑着摇头,眼睛盯着地面,仿佛又变回三年前举目无亲、局促不安的模样,“很不应该,很伤你的心。对不起。”
昆明听着她饱含歉意的话,胸中涌起一股感慨,却没有激荡出相应的波涛。那个时候,她只是感到身处不同立场的人太不相同,即使勉强粘合到一起也终要离散,除了疲惫和乏力,并没有其他的感想。既然无所谓怨恨,得到一个迟来的道歉便也不显得多么重要了。可是……她想到,她不在乎,可别的人呢?那些在第一次远征时拼尽全力却死于子弹、炮击、饥馑和瘟疫的战士,他们的死难道就没有缅甸军的一份出力?换做他们,受到类似的一个道歉会怎么回答?
她不自觉地转向北方——那里矗立着野人山,无数远征军战士的埋骨之地。即便有侥幸回到故国的幸存者的叙述,她仍然永远无法想象那些困在山中逐渐濒死的战士们最后的光景,也永远无法与他们弥留之际的愤恨和不甘感同身受。更远的,还有那些在驼峰航线上空坠机而长眠山谷尸骨无存的飞行员,因修筑军事设施过度劳累而就地倒毙的妇女和老人……她想起他们,原本要出口的话忽然变得艰难。她面向北方,无声呢喃,你们的话,会怎么做?
草叶摇动,森林默然。
风从北方吹来,越过高山与大河,荡过平原与森林。死去的魂灵将思绪融入风中,送来轻柔的耳语。不要问我们怎么做,怎么做都应出于活人的意愿。没有谁需要为悲剧负上全责,良好的愿望也时常通向充满伤痛的结局。过去的已永远过去,未来还需你们共同去开拓。
她深吸气,吞下初春时节北方凉薄的风,说:“没关系。”
仰光得到她的谅解,紧张的脸色缓和许多,渐渐和她说的话多起来,谈起东南亚这些年的变化。泰国当局由于和日军合作,吞下了不少和周边邻国的争议地带,版图短短三年就庞大了不止一圈。可这场豪赌还是押错了人,眼看他们只能把吞下去的全吐出来,附带更多还未可知的惩罚。对于这些战前早被外国势力渗透控制的国家,这场战争里正义与非正义的界限十分模糊,大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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