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考察过几个屠杀地点后,从他们缴获的日军命令上看到了这样一段话:“……杀死菲律宾人时,尽量集中在一个地方,采用节省弹药和人力的方式进行,尸体的处理很麻烦,应把尸体塞进预定烧掉或炸毁的房屋里,或扔进河里……”
对伤亡的统计工作碍于种种困难而缓慢进行着。目睹的一切都使他们想起三年前震惊全国的巴丹行军,不同在于当年受害者还是投降的军人,现在换成了更加无力的平民,死亡数字估算下来也远超前者。【注1】一天中午,城里下起小雨,西雅图瞥见洛杉矶站在一处清理过后的空旷地上,不戴帽子,不打雨伞,就只是仰着脸,站在雨滴汇聚而成的泥水里,望着灰暗压抑的天空。
西雅图走上前去。
“不去避雨吗?”
“不用。好不容易空气清新了些,想多呼吸几口。你习惯这里的气候吗?”
“冬天还好。虽然还是热了点……”
“噢,”洛杉矶笑笑,“你是西北的,怕热。”
她顿了一会儿,又说:“我在担心以后。不是说战斗的胜负……是一些别的负担……”
西雅图轻点头,表示理解她的意思。
广义来说,城市的人格化身很少有真正的清白无辜者。年岁大的,几乎都见识或参与过古代的恶战和屠杀,年纪轻的,也不可能对近现代的各类暴行一无所知。然而人的认识总在跟随时代而变化,许多与“文明”二字过于明显、丝毫不加掩饰地背道而驰的行径,他们以为已埋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不会再破土而出了。可是,即使有珍珠港偷袭和巴丹行军造成的极大震惊和困惑在先,等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踏上太平洋的战场,战斗的惨烈姑且搁置,战后打扫战场的所见所闻还在一次次刷新他们认知的下限。
继续进攻下去,还会发生什么呢……?
这不是仅有他们两人藏在心里的迷茫。
他们在雨里站了一刻钟余。直到雨势增大,大有浇透他们衣服之势,他们才一边谈论太平洋上另一处正在进行的硫磺岛战役一边往大本营里走。他们目前最想做的,其实是到停泊在港湾里的军舰上,暂时远离陆上的屠宰场遗迹,和留在海军部队里的檀香山共进一顿晚餐。但一想到檀香山受过珍珠港事件的重大刺激,进餐时又绕不开陆地上发生的惨案,就算他肯定早已知道了,洛杉矶依然觉得不妥,西雅图也赞成工作结束前先不去打扰他。
这天晚些的时候,他们整理出一份阶段性报告,发往美国本土的首都办公室。
在深入缅甸南部的进军途中,昆明的队伍被一座要塞拦住了。
滇缅公路已经打通,中国远征军和驻印军也成功会合,在缅甸地区中美英联军的稳步推进下,日军在步步退却。至于为了摆脱殖民统治而协助日军的缅甸军,似乎已很久没见到过他们的身影了。但在逆境之中,日军爆发出来的战斗意志不会逊于任何一支国家的军队,上一次远征失败的创痕也还留在心中,昆明等人并不敢掉以轻心。
要塞是砖木混合,从原有的一处行军据点改装而来,比较简陋。城头上扬着日本陆军的旭日旗,士兵在岗哨上瞭望。
昆明把大理拉到一边,商量要不要直接进攻。他们现在带的部队是从一个师里分拨出来的,人数不很多,不到两个整编团,约定了分批前进,在下一个据点汇合。如果进攻要塞,赢面虽大,但是战损就不好保证了。如果不进攻,就会拖延大部队的行进,一样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我看还是进攻吧。”大理说,“可以先跟他们谈判,叫他们主动撤退。他们要不肯退,要么自信还有足以一搏的兵力,要么是负隅顽抗,宁肯以少对多光荣地死在这里。”
“是不是先派人探他们兵力更好些?再根据情报做战术调整——”
大理跟她说话一般都不怎么客气,这回也是直接反问:“你认为我们还有等待探子回报的时间吗?”
“……没有。”
“所以就剩一条路了。”大理转身就要返回队伍,“让我去谈吧。”
昆明紧跟他脚步:“换我来也许更有诚意?”
“他们要是气急败坏,说不定会违反战争规则砍来使一刀。你是老大,身体金贵,还是我来更好——反正再坏也不至于死。”
昆明在内心叹了一声,默认了。她跟大理这种相处模式已经持续好几百年,从元朝初期就现出苗头,目前还看不出消停下来的迹象。【注2】对于她的命令,大理都愿意遵从,但用商量的语气和他说话就是另一种境况了,一方想得出最有利众人的结论,一方却总在一面示意尊敬一面挑毛病。由于自认这种气氛大部分是自己过去的行为造成,昆明很少埋怨大理,只是总有些无奈。不过,只要大理的挑刺能通向好的结果,也不算是坏事。
团长也不是非常放心。他正跟大理交待不能惹恼对方的事项,巡逻兵的报告把他们的准备工作打断了。从要塞另一面的丛林里出现了一批缅甸国防军,在朝要塞行进,人数约有一个团。要是给他们进入日军要塞,无论谈判还是攻打都成了梦幻泡影。
腾冲举着望远镜喃喃:“时运不济……”
昆明在他身后感同身受地焦虑踱步。
腾冲的声音过不久又响起:“等一下,好像有状况!”
在缅北,缅甸军几乎整个销声匿迹,和他们当年活跃地帮助日军驱赶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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