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时高空一瞥,已是最后的鹊桥。
第一零二节 浓情蜜意 会有尽时(1)
初七上弦月,夏夜朗朗。
涟丞怀抱着莲兮向北面疾行,深紫的衣袍一掠而过,只在夜空中留下一道紫电残影。
两人早已远离南虞城的地界,他却仿佛被人追赶着,脚下片刻不停。狂躁的心跳,如锤如雷砸落在耳边,让莲兮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即便是不通医理的她,这时也觉出不对劲来。
她猛地一揪涟丞的衣襟,要他将自己放下,他却不闻不问只顾闷头狂奔。莲兮眉头紧拧,在他耳边着急喊道:“我要你快点停下!不要命了么?”
涟丞回头张望一眼,见无人追来,这才掐断疾行术法。乍一住脚,竟连滚带翻从高空坠落。他虚弱无力,却唯独一双手臂像是金钩铁爪,将莲兮紧缚在怀。她难以脱身,转瞬便与他一道,自千丈高空摔下,落入一座乱坟荒山。
落地时好在有应龙神元护体,两人只摔得个皮外伤。她本以为将涟丞护得周全,不想他的肩背刚一触地,竟猛地呕出一口血来,飞溅在莲兮的额角,滚烫如岩浆一般。
莲兮挣扎着从涟丞的怀里爬起身,额角的血滴答淌落。林间月色森森,黏稠发黑的血迹触目惊心,让她哑然失语。她慌忙探了探涟丞的脉门,却更是困惑。他的血脉鼓胀沸腾,血液流淌其中仿佛脱缰野马,不受控制。可相反,体内的神元却低微之极,几乎难以分辨。
莲兮在一边琢磨着,却忽然被涟丞钳住了手腕。
“兮儿,救救我……”他虚浮地喘了一气微微抬起头。稍一动弹,眼角竟渗出两颗暗红的血珠,两行腥血横贯在他秀美的面容上,像是信手涂鸦的脸谱。他对着她笑,却反是狰狞。
莲兮恍然有所明白,一颗心如堕冰窟。
她的涟哥哥,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事到如今,你一脚都踩进了魔境,我还怎么救你?”她愤然甩开他的手,失望又难过,连声音都沙哑变调。
涟丞悻悻一笑,低哑说:“那一日若非你吝啬应龙龙鳞,我又岂会落到这般田地?”
莲兮跪在乱石荒草中,只觉着晕眩,连反驳的气力也无。
“我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只要兮儿愿意,我就还有的救……”涟丞坐起身子,拽着她的手肘哀求道:“落地前你注入我体内的龙元,已让我好了许多,若是再多给一些,我……我……会恢复的。”
月色下,涟丞原本苍白的脸果然恢复了几丝血色。可莲兮看着,却提不起一分喜悦。
所谓堕魔,大多起因于急功近利的修炼。妖族与仙族生来即有神元,勤加修炼便可充沛神元,精进道行。但修炼一事讲求细水长流的日月积累,若想一蹴而就,只会徒然消耗神元,百害而无一益。轻则肉身受损,重则经脉崩坏,洞伤元神。
这破洞乍一形成,便会缓慢地吞噬体内的神元。走到这一步,堕入魔境已是在所难免,或早或晚不过是时间的区别。直到自身的神元消耗殆尽,再没有食粮供给那无底深渊之时,无论是妖是仙,都霎时血脉分崩重析,就此真正沦为嗜血的魔物。
眼下涟丞的角龙元神已然洞穿,就算莲兮强灌他再多龙元,一旦汇入他的体内,流转不到片刻便会被吞噬干净,终究只是杯水车薪。
这浅显的道理,仙族中无人不晓,涟丞岂会不明白?
莲兮深叹一气,幽幽说:“我送你回东海去,若是父君,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她好心搀他,却被他狠力推开。
许是因为莲兮的一缕神元纾缓了涟丞的饥渴,许是因为郁积的脓血被他呕了出来,他扶着棵枯树站起时神色和缓了许多,只眉眼间一点病态,与那一夜玉茗阁相见时的模样相似。
“父君?被他见着我这副模样,反正也逃不了一死,你倒不如就地杀了我更痛快些!”涟丞缓缓拭去嘴边的残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笑得诡谲:“兮儿的鸾凤斩杀魔物时,是如何干脆利落,我可是亲眼见过的,你只当替天行道一剑刺穿我的胸膛,不也很容易吗?”
莲兮只知一味摇头却无言以对,那裸露在外的脖颈雪白细嫩,勾得涟丞不由自主伸过手来,抚在她的后颈。那曾经牵过她的手冰凉依旧,却不复柔软,僵硬的指尖乍一触碰她的肌肤,就让她起了一身寒颤。
“小时候兮儿总是缠在我的身边,涟哥哥长涟哥哥短,你说要嫁我,要与我做伴千万年。如今可还记得?”涟丞的手掌宽大,掐在莲兮柔嫩的颈间,犹如握着一截脆弱的花枝,轻易便能折断。他五指骤然一收,紧扼得她喘不过气来。饶是如此,她只是垂手静静立着,不愿拔剑相向。
“兮儿,你舍不得杀我的,”涟丞紧盯着她的眼,逼道:“既然杀不得,为何不愿救我?只是一枚龙鳞,又不是要你的性命……”
莲兮喉间紧窒,在他掌下艰难地嘶嘶吸气,轻摇了摇头。
“笑话,你若被我杀了,龙鳞还不是要落入我手中?”涟丞不耐地挑眉,另一手从腰间抽出莲光折扇,扇面一舒,在她的脸颊上拍了一拍,恨恨说:“这荒山野岭的,可没人为你收尸……”
话音未落,天际忽地贯下一道粹白,直冲涟丞而来。挟着一线刺眼的金光,那白影迅若流星,瞬息便掠到了跟前。只见金光一凛,孤弦一纵,竟将涟丞勒在莲兮喉间的左手齐腕削断。
“封……”涟丞半句惊呼还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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