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
慢慢的,皇帝冷落后宫的事情,在前朝也成了公开的秘密。皇帝不沉溺女色,是好事。可是皇帝日子过成了和尚,那就是大大糟糕的坏事了。太后又悔又怒,悔不该点头同意福宁公主当初将人送走,这一刀下去伤筋动骨,儿子变成这样,简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怒的则是,自己一手培养的、引以为傲的儿子,从小冷静理智心术过人、从来不让人操心的儿子,到了三十多岁君临天下了,反倒感情用事起来,简直不像话!怒归怒,儿子总是自家的,想法子扳回来才是正经。于是,太后一声吩咐下去,没几日,手头就多了一份官宦世家适龄少女的清单。虽然其规模连“小选”都算不上,但话却被放了出去:皇帝登基也一年多了,后宫却还是那几个潜邸旧人,该补充点新鲜血液了。况且,皇后之下,除了淑妃贵为一宫之主,其他便只有几个嫔、贵人、采女之类的低阶妃嫔,四妃之位倒是空了三个,换而言之,大有可为。
消息一出,除了个别谨慎持家不屑于此的、或是家中恰好没有合适少女的,京城里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家,大都兴奋了起来,甚至连带着绸缎行首饰坊的生意都兴隆了不少。
太后一面放话挑人,另一面,直接把皇帝叫到慈宁宫,屏退下人后点到即止的一番敲打,中心思想很简单:第一,龙阳之兴,终非正统。皇帝以一身系天下,有为有勿为,须得自己有数。第二,后宫与前朝始终是撕掳不开的,趁着往后宫添人的机会,把一些该笼络的、该拿捏的人家握到手心里,这些,皇帝早该心中有数,不该由她一个太后来操心提醒。
皇帝沉默半晌,嘴角泛起苦笑,只得恭谨道:“谨遵母后教诲。”
于是,北戎王送子进京的时候,见到的昭宁帝虽然表面上仍是温文尔雅的,眼底的落落和阴郁,却是快掩不住了。这样糟糕的状态之下,皇帝也无心也无精力与北戎蛮子生气追究卫泠的事情,让礼部和鸿胪寺依着旧规矩把藩王世子府邸和一应配给人等备妥了,该安插的安插好,该放的眼线放放好,赐了国宴后不久,给儿子留下明里暗里的人手和资源,北戎王就起身返程。
汉人的皇帝,其实当的也没滋没味的。拓跋闳这么想着,于是对荣家男人的酸味和敌意又去了三分。
没滋没味的昭宁帝,冷漠的看着一个一个新鲜好颜色的美人被接连抬进宫来,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需要权衡的家族:吏部尚书庶孙女,刑部侍郎嫡次女,荆州刺史侄女,金陵程家嫡次女……皇帝强压住了性子,一块一块牌子翻过来,又打点起精神抚慰了一番皇后和淑妃那里。虽然,只是表面功夫,至少让有些人好歹松了口气,其中自然包括了公主府那对忧心忡忡的夫妻。心一宽,人一松弛,当天晚上,怀胎十月的福宁长公主终于发动了。
年过四旬,身体又素来娇弱,且十几年未曾生育过了,福宁公主这一胎,生的着实凶险。
接生嬷嬷和乳母们是一个月前就挑好人选,在府里随时待命。绕是如此,公主府依然连夜往宫中报了讯,被惊醒的太后二话没说,直接把御医中最擅妇科的两位派了过来。
整整一天一夜,卫尚书听着里头传出的惨叫声渐渐衰弱无力,看着一盆一盆舀出的血水,和流水般送进去的汤药和老参片,急得两眼发直口角冒泡,庆禧堂前的青砖都要被踩碎了。
第二日入夜,终于闻得一声孱弱的啼哭,卫国公夫人掀开帘子,一脸憔悴却难掩兴奋之情:“恭喜二弟,公主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福宁公主老蚌含珠,四十多岁喜获幼子,在京城豪门内宅圈子里一时传为佳话,不少奶奶太太们羡慕她与驸马几十年来夫妻恩爱,福泽深厚,更有甚者,连她经常去礼佛参拜的清华寺,都被传成了求子灵验,一时间香火大盛。
卫尚书替这个孩子取名卫涟,取其濯清涟而不妖之意,期盼将来立德立身,品行高贵。这是个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孩子,其洗三礼之隆重,自是不必多说,让满朝惊愕的还是皇室的反应。毫无征兆的,皇帝力排众议,一纸诏书给这个出生才三天的孩子赐下了平安侯的爵位。长公主本就位比亲王,如今两个儿子更是分列侯爵,大周开国百余年来,这是从未有过的盛宠尊荣!一时间举世哗然。
皇帝这样抬举卫家,勋贵豪门无出其右,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卫尚书不敢猜。
然而该来的躲不掉。进宫谢恩时,皇帝轻描淡写的、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如此大喜之事,朕打算提前令阿泠回京城述职一趟,也好让姑父姑母一家团聚,共享天伦。”
卫尚书眉心一跳,下意识的就想推掉,却不想皇帝抢在他前头道:“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了。”
卫尚书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御座上的皇帝,几个月来明显瘦了一些,据说经常批奏折至深夜,简直事必躬亲,其勤政与能力有目共睹。可是,纵然温和如昔,那双眼中掩不去的寥落,实在叫人看了怅然。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不知怎的,卫尚书满腹的婉拒推拒抗拒之辞,竟哽在喉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很快,十来日后,远在幽州的安乐侯卫泠,在接到家中喜讯的同时,一同而来的,还有回京述职的旨意。
小侯爷握着家书,往京城方向立了许久许久,眼中万千情绪翻滚,面上,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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