攮,骂道:“长眼睛不长!”
冯少爷往右一倒,正碰在门背后的花架子上,头上的帽子一晃掉了地,他下意识地接住帽子,谁知肋下的包便滑了出去,那包上的搭扣原松了,他出来的时候也没扣紧,此时豁朗一声,一摞银元滚了出来,他暗叫不好,慌着去捡那些钱,却已听见旁边有窃窃私语声,分明是:“怎么这小子包里那么多钱?敢是个贼?”
他蹲在地上,一面急着捡钱,一面飞快的想着对策,这时候,他忽然看见一双穿着皮鞋的脚出现在他的眼前,皮鞋上头是黄呢料子的军裤,他看了这个服色,心里便愈发慌了,然而老天似乎还没耍够他,他分明听见方才那个声音犹疑的问道:“小棠?”
冯少爷听见这一句,便不由自主的呆住了,好一阵子他慢慢的抬起头来,先是望见了一件跟军裤同等料子的披风式长大衣,顺着大衣再往上看,却又是一张英俊儒雅的三十来岁男子的面孔。男子的目光同少年一对上,便立即蹲下身,将他搀了起来,口里说道:“我是你章叔叔啊,你不记得我了?”
☆、第 3 章
章司令是个鳏夫,去年刚升了省绥靖公署主任,手底下掌管着大队人马,本身又是个美男子,因此在当地小有名气。他与冯家其实也不算世交,不过是他当年从军之初,曾在冯老帅的队伍里当过两年连长,然而冯老帅那是旧式军队,章连长却是个具有大学学历的进步青年,他在队伍里发展日益受限,遂向冯老帅辞行投考黄埔,冯老帅生性豁达又乐于助人,竟资助了这位青年人的路费,果然章连长以优异成绩得以录取,不两年北伐建功,此后逐渐平步青云,而冯氏却在一次又一次混战中渐渐败落了,最后冯老帅被总统勒令出国休养,全家十几张护照,却独独缺了他的侄子冯砚棠。
不过这有个缘故,因为冯砚棠当时已在牢里,冯老帅倒台,从前多少事被人抖搂出来,一堆罪名只缺个替罪羊。因此不得不找了一个自小跟在身边、亲却又不是至亲的侄子顶罪。冯砚棠的家人在跟着冯老帅革命的途中死的死散的散,他年龄懵懂又温存听话,因此倒是个绝好的顶包人选。冯老帅也觉得对不起他,本说好了让他坐半年牢就想法弄他出来,谁知冯家一大家子出国后不知是事务太多忘了这个孩子还是音讯不通误听了什么消息,总之冯砚棠苦等了两年,毫无出来的希望。他眼见伯伯靠不住,幸好当时结交了几个朋友,这才想办法赎了出来。
“我出来之后,没地方可去,年龄又小,还坐过牢,谁敢用我?幸好会几笔画,就在古董行里给人当伙计,帮着鉴定古玩字画,我自小见的东西多,所以还认得几分真假,这才勉强有了谋生的饭碗。”冯砚棠坐在章司令对面,娓娓道来自己这些年的生活:“起初是十分难熬,没想到后来慢慢的做久了,也能得着几分重用,日子也就好过多了。您看我今儿过来,就是来替东家收钱的。”他说着拿起那个破包晃了晃,暗自庆幸方才没拿那个新的。
“原来是这样!”章司令叹息道:“冯老帅素来重情义,没想到竟会待你如此凉薄!也幸而你是个能干的孩子,竟自撑了过来,难得!”
冯砚棠微微笑了一下,心里说:“他重情义,那也要看对谁了,没了利用价值的人,谁还会重视半分呢?”
不想章司令又说道:“傻孩子,我回这儿一年多了,你怎么不来找我?我原本只当你们一家子都出国去了,没想到偏偏你留在了城里,早知你遇到这么多事,我怎会坐视不理?咱们当年,也算是一对忘年交了,你但凡写一封信来,我也不能看着你受这些罪。”
冯砚棠闻言,倒是呆了半晌,良久却微笑道:“多谢世叔的好意了,好在我已经熬了过来。当时倒是浑浑噩噩,虽也求了几个亲戚
朋友,没想到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不落井下石,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我心灰意冷,因此竟不敢再去求亲靠友了。”
章司令听到这里,情不自禁握了冯砚棠的手,轻轻拍了两拍,又叹道:“可怜你小小年纪,竟早早体味到了这世态炎凉。”冯砚棠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似乎越发显出了自己身上的寒戗,便低了头,轻轻的说:“不管怎么说,今天能听到世叔跟我说这些话,已经是感激之至了。我想我大概注定了苦命,世叔倒不必同情我。”
章司令还想说什么,忽然他旁边有个参谋过来说道:“司令,齐先生已经等了您好一阵子了,您再不过去,似乎是不太好。”
章司令只得跟他点了一下头,却又问道:“小棠,你现在哪家铺子做事?”
“这——”冯砚棠不禁又低了头,这次却是因为心虚了:“没什么名气的铺子,说了您也不好找。再者,毕竟我现在是个小伙计,要是让人家知道了我跟您的交情,只怕还不敢用我了呢,因此……”他抬头望了章司令苦笑,表示自己作难。
他这固然是胡诌,猛一听来倒还在理,章司令现在又有事,自然更没工夫去细究了,他问参谋要了一个便条本,兜里掏了钢笔,刷刷的给冯砚棠写了一个地址:“那你明天过来找我一趟,咱们爷俩叙叙旧。现在你我都有事在身,也不能细聊,可是既然见了面,那就不能让你白喊我一声叔。记得,早点来找我。”他说着又拍了拍冯砚棠的手,忽然又想起一事,便拿过自己的大衣给冯砚棠披在身上:“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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