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出来,很哑,边缘带了能勾起皮的毛刺:“你出去。”
阿香有点怕了,他没见过一向沉稳体贴的明楼这个样子,可是看着一地的碎瓷片还是犹犹豫豫的开了口:“地上……”
明楼手没停,语气却已经恶狠狠地不耐烦:“出去。”
阿香来到明家的时候明楼已经大了,少年人的飞扬意气和骄纵脾气他已经学会收敛,之后就一直和阿诚在巴黎,回来之后也很少在家里,不过吃个早饭晚饭,便行色匆匆地走了或者休息了,阿香没见识过明楼生气。
可是如果明镜现在还在,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明楼现在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他生气从来不是暴跳如雷,明楼气急的时候,会让世界毁灭在完全的沉默之中。
阿香毕竟还是有眼色的,只好先出了门。
明楼揉着太阳穴的手有点抖。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气誰。
特高课无疑是罪魁祸首。一周前明台好好的在黎叔家养伤,大姐好好的在家里待着,阿诚好好的陪在他身边。可是现在,大姐跟着明台去了北平,他的阿诚满身疮痍地躺在床上,明公馆成了一个冰冷空荡的大房子,晚上回家的时候房间里没开灯,乌沉沉的房子在诡谲的上海滩就像一张黑暗里的血盆大口。
可是明楼自己呢?如果他真的听了阿诚的话,让大姐早点转移,或许不会有火车站的那一个晚上,藤田芳政不会有机会拿枪指着他,阿诚也就不会有机会为他去挡枪子,孤零零得在特高科的审讯室里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他想起来他劝过方孟敖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个时候,明楼才知道自己当时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明楼出了一手心的冷汗,坐了一会儿,还是想再试一次。他扶起阿诚靠在床头,阿诚没有什么反抗,像一个任人宰割的提线木偶,只是牵动了伤口浓眉微蹙,却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明楼端起鸡汤到他嘴边:“阿诚?”
阿诚纹丝未动,恍若未闻。
明楼仔仔细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只能开口,是最平常的声调,对着阿诚他怎么叫都只有温存:“明诚?”
然而即使是这温存又平淡的语调,阿诚却抖了一下,喉结起伏,抿得发白、绷成了刚硬的一条直线的嘴唇终于开启,还是那六个字:“明楼,是我大哥。”
明楼长叹一声,转身放了碗,坐到床上,和阿诚面对面,阿诚似乎有些排斥这个姿势,他闭上了眼,是在回避正面对峙带给他的压迫感——
太累了。
这一周来,不断有人想要窥伺他脑子里的所有秘密,用尽了手段,拷打、药物、催眠……他只有锁上门,锁得严严实实,誰也别想进来,他自己也不打算再出去——忘掉一切,封锁一切,甚至他自己。
全身心的忘掉所有,全身心的守住一句话——明楼是我大哥。
还有一句话——杀了我吧。他在只有他自己的世界里,坐在成堆的秘密文件、联络名单、计划文件中,坦然地静待着死亡的来临。
……阿诚……
他能听到耳边有人说这两个字,声音可真像大哥。阿诚在心里嗤笑一声: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拷打不行,居然想出来找人假扮这招了。
可是,真像啊。从声调到感情。真想再听大哥叫他一声。
他在站台上替大哥挡了藤田芳政的枪,靠在大哥颤抖的怀里时,听到大哥深及肺腑的恐惧自责:“阿诚啊,大哥在,不怕。”
在办公室,大哥决定不撤离的时候,对自己笑得胸有成竹,沉稳又不失贵气,让人不会再有丝毫疑惑堂皇的一句承诺:“阿诚,我们还有机会。”
大哥松了方孟敖的领子,双手紧紧握在自己肩上时候,急于开口怕他失望的那句辩白和几乎藏不住担忧与矛盾的深邃眼眸:“阿诚,你们俩都得给我平安回来。”
在家里,大哥和方孟敖发现了桂姨之后,那仿佛替他报了仇一样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一声命令:“阿诚!把这个特务送到特高课去!”
晚上坐在车里,难得可以卸下所有伪装轻松一段的时光,大哥闭着眼靠在靠背上,因为仰着脑袋而听起来懒散又愈加磁性的声音:“阿诚,明天不上班,陪我下盘棋。”
大年夜的那天晚上,自己进屋听见的略微犹豫小心翼翼的试探:“阿诚。桂姨的事……”
中午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自己不小心喝汤呛了一下,大哥搁了刀叉幸灾乐祸地看着,末了递上一张纸巾,却还是强行憋着笑意的打趣:“阿诚啊,大哥不抢你的汤,慢点喝。”
早餐时候故意在大姐面前揶揄大哥给报纸写了特评,他把报纸一合,像撒娇又像耍赖似的对大姐发牢骚:“大姐,阿诚,可得好好管管了。”
晨光微熹的早上,他上楼去催久久不下来的大哥,却被他喊进门:“阿诚,来看我配哪条领带比较好?”
他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折腾得丁零当啷响的时候,大哥有些不好意思却故作镇静的催促:“阿诚!你先睡一会儿,我做好饭叫你。”
不小心碰洒了茶杯,他手忙脚乱收拾完,给大哥递上干净裤子却憋不住笑的时候,他侧着脑袋点着自己的鼻尖似嗔似羞的一声:“你呀。阿诚!”
头疼的时候,看着他喝了药,眉头紧蹙,艰难到了极致却还要强打精神的一声长叹:“阿诚啊……”
舞会上,他明明是做戏给汪曼春看,可听来依旧怒气十足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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