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舍不得出去呢?”一听这孩子气的话,华彤痛也不是,怒也不是,一时情急,却把双手紧紧钳住沈白两肩,道:“阿白,若是我带你出谷,你待如何?”
沈白心下一怔,未探其里,但觉胸中情丝绵绵,面上淡淡飞红,含羞道:“有阿彤在,自然好,嗯……还要带上排云。”又抚上膝边的布老虎枕头,笑道,“也要带上这只大猫。只是我舍不得濯香馆里的景致,况且这里是我的屋子,亦是你的,于内于外又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一定要走?”沈白无心之语,却令华彤肺腑油煎,倍觉酸楚,不由痛声道:“阿白,是我护不得你,你莫要怪我!”说着落下泪来。沈白怔怔,只伸手沾了那一滴润湿,点在舌尖咸涩非常,猛然心中一抽,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当下又惊又怕,急得逼出泪来,也顾不得抹去,拉住华彤袖子,却见他目光躲闪,似有隐忧,不觉脱口道:“莫不是烟雨楼有难?”华彤望着残阳如血,犹豫半晌,终究将圣旨一事与沈白说了,只略去了前事缘由,假托为国祈福之说。沈白震惊不已,他自知身禀异香,乃天赐之幸,却不知到了今日竟成祸事一桩!此事关系烟雨楼上下,沈白年纪虽幼,却也懂得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的道理,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愿往。
又因见了雅蒜对着旧衣物暗自悲泣,沈白胸中总有一股酸楚,但几番追问,雅蒜欲说还休,反倒教沈白自觉咄咄逼人,自讨没趣。时日一多,又加上病着,也将这事给忘了。眼下华彤命人收拾起四季衣物,沈白坐在美人榻上看着众人忙活,又见了那件旧年里的紫貂裘,不禁小声啜泣。华彤见清泪串叠,珍珠满裳,不觉情肠寸断,只恨不得扬鞭飞马,立时携了他的阿白海角天涯。沈白垂泪半晌,才就着华彤的手拿帕子拭泪,又环顾四周,说道:“许久不见雅蒜了,可是到哪里贪玩去了?”廉姜恰奉了茶来,听沈白这样一说,也不觉生怪,“自中午见过他与华公子说话,我竟也大半日没见他了。”沈白回想今日与华彤一番说话,不祥之感益盛,忙命了几个小厮去找寻。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人仓皇来报。沈白手下一颤,茶碗落了地,直摔得粉碎。廉姜冲那小厮喝道:“大惊小怪的惊着公子,还不快快赔罪!”那小厮听了,忙跪下身来,连连磕了几个头,一张口便道出个晴天霹雳,“后院井里发现一具尸首,说是……说是雅蒜哥哥!”沈白一听,猛然站起,又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又说这边厢华彤听闻有人落井,唯恐吓着沈白,立时抛下一切,赶至濯香馆。屋里灯火通明,丫鬟小厮进进出出,一片忙乱。菀菊早已前来料理,也请了道士法师执香披衣的在后院做法。华彤忽至,菀菊忙迎上去禀道:“已证实了,却是雅蒜不错。”华彤如焚如釜,哪里还有心细究此事,因忙问道:“阿白他现下如何?听说厥了过去,现下可醒了?要不要紧?”菀菊如实回道:“沈公子已醒了,只一味伤心流泪,怎么也劝不好。”华彤一听,凝眉不悦,道:“阿白瞧见了那尸首?”菀菊忙答道:“哪里敢教沈公子看见,已命人在后山埋了。”华彤颔首,“好好安葬了,也不枉他这份忠心。”顿了顿,又问,“可察看了他的居所?”菀菊回道:“他屋里干净,只在沈公子的枕函里头寻见这个。”便从袖里取出一封信来。华收在怀中,道:“可别教阿白知道了。”说罢,一径往里去。
但见沈白满面泪痕,哽噎难绝。廉姜喂了沈白些许汤药,倒教尽数吐到地上。华彤撩了珠帘进来,见到沈白眼底嫣红,眉目楚楚,不由心里一酸。沈白忙叠声急问:“阿彤阿彤,雅蒜怎么好好的却落井死了呢?”华彤接了廉姜的茶,服侍沈白漱口,道:“菀菊已经前去料理了,还请了师父过来看。”沈白漱了口,吐在漱盂里,又掏心掏肺的咳了半晌。华彤瞧他这般,自是心疼不已,好言劝慰,百般安抚自不必说。刚巧这时候,菀菊打帘子进了来,大声回禀道:“已请法师看过了,说是后院里有了不干净的东西,雅蒜怕就是被这些东西摄了魂魄,才落井丢掉了性命;如今上了法器黄符,已将那不干净的驱了,还请公子放心。”沈白一听,又想起白日光景,竟是面色如纸,因自责道:“都是我的不是,若非我今日小性,嚷着要吃那什么稀奇的果子,雅蒜也不会……”一话未完,又怔怔出起神来,更是哀恸难安,随即又哭又闹,满嘴的说起胡话来。华彤心如锥刺,忙忙将他搂在怀里,又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哄着沈白服了药,只守着他睡去了,方离开濯香馆。过了两日,沈白依旧日夜惊惶,不思饮食,经御医诊治了,竟是忧惧成疾,就连上京之事也耽搁了,只得改为六月初上京。
展眼入了夏,早派人粘了蝉,沈白夜里依旧睡的极不安稳,反反复复的醒了几次,梦里不是雅蒜落井他未施以援手,便是往日与雅蒜欢乐笑闹如今好景难再。濯香馆里本由雅蒜主事,如今他失足死了,也引起诸多不便来。华彤见菀菊年近弱冠,生得清秀,心思缜密,做事也稳重,便将他调至濯香馆,照料沈白饮食起居。而华彤一得了空,便赶往濯香馆与沈白说笑解闷,一日三餐也是陪着的。各种稀奇的玩意儿也不曾停过,什么绢偶、竹屋、木雕,还有玉连环之类,只盼着沈白可放宽了心,安心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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