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蒸发,便彻底无影无踪。
裴非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没吃过苦。被裴先生和我先后宠爱着,衣食住行都从不马虎。他手里还有一笔钱,短期内尚可安稳度日。让人担忧的是,裴非除了自己的专业,再无其他一技之长。
他没拿到大学学历,也提供不出任何工作经历的证明。以在校生的身份,能进入服装大赛的决赛,固然可以证明实力与才华,只是,稍加留意就会同时发现他抄袭的不良记录。我自己也是老板,身为领导者,谁会愿意招揽一名这样的下属?
我为裴非写的推荐信一直锁在抽屉里。只等他一个电话,就随时寄往天涯海角。最终电话没有来,推荐信在长久的等待里,慢慢积满灰尘。
一次出差广东,中途在杭州转机。有个身材匀称、短发利落的男孩从后面撞了我一下,又一路飞奔而去。从背后看,他几乎就是裴非。我追着这极其相似的轮廓跑出机场,直到他踏上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我还徒劳地挥着手,大叫着裴非的名字。可惜,我的喊叫声没有换来车子半点迟缓。
另一次,陪老乔去普陀山进香朝拜,在海产市场闲逛时,猛然听见有个黄毛在唤着:“裴裴!裴裴!”顺着他眼睛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个白衣黑裤的身影,低着头,认真挑选着工艺品海螺。我想上前看个仔细,不巧一队旅行团挥舞着黄旗子经过,生生把我挤了开。等我重新钻进人群,黄毛与那个似是而非的身影都已不知了去向。
于是每天走在路上,我都不自觉地左右观瞧、四处搜索。我坚信,在路上行色匆匆,或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些人中,有某一个,就是裴非。一定会有!
一零年初,ro服饰在上海的总代理与公司解约了。根据发展的需要,我们决定将上海地区的门店改为直营。于是我带了一批信得过的员工奔赴上海,准备组建分公司,负责地区的人事、运输、培训管理等相关事宜。
各方面看似水到渠成,实则繁杂琐碎。办公地点迟迟没有选好,人员也很难一下到位。我更是做好了长期在京沪两地奔波的打算。
郑义的哥哥帮我们在徐家汇联系了一处办公场所。地方不算宽敞,但是周围交通便利,十分繁华。同一栋大厦里,还有两家服装公司,几家广告公司。这使我浮想联翩,深深期待着裴非就隐藏其间,等着我的到来。
我不止一次设想过和裴非不期而遇的场景。
或许,在某个深夜,我走进电梯,看到同样独自一人晚归的裴非,我们对视许久,然后一起冲上前去,紧紧拥抱在一起,热泪盈眶。
或许,在凄凉秋日的街头,他拉着恋人的手,迎面而来。他看到了我,却毫不理会我深情的凝望,兀自甜蜜私语。我目送他远去,目送他投奔崭新的幸福。
或许,在许多许多年后,我老了,他也不再年轻,在清晨的公园里,两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颤巍巍散着步,都孤独而衰弱。我们艰难地辨认出对方,然后相依为命,直到死去……
在奔波与毫无意义的想象中,我又匆匆度过了苍白的二零一零年。我不知道,这样的等待,还要持续多久。我只知道,我的内心不受控制,它固执地坚守着空荡荡的堡垒,无法接受任何男人、女人,苦苦等待着某个死孩子遥遥无期的回归。
又一个干燥乏味的春天里,我终于如愿……见到了裴非。
那天我们一行去新店检查装修效果。商场还没开业,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粉尘油漆味道。我勉强转了一圈,就丢下其他人,独自跑到后巷抽烟提神。
巷子对面,一群花花绿绿的男女围站在一处,夸张地高声说笑着。人群里,有一个清瘦淡然的身影,穿着粉灰色衬衫,于喧嚣之中低垂头颈,默默听着,烟抽得很快很猛。
那格格不入的落寞姿态,不经意间吸引了我的目光。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那人也突然回望过来。四目交汇的一刹那,我的心被猛烈重击了一下,几乎停止呼吸。
他头发长了,顺滑的刘海盖住了眉毛。黑白分明的眼睛从刘海间隙里露出来,深邃莫测。那张脸还是一样的明澈洁净,只是少了没心没肺的傻笑和兴高采烈的胡闹。
那是裴非!我无数个不眠之夜里深深思念着的裴非!我嘴里说想要忘记,内心却苦苦寻觅着的裴非。此刻,他与我几步之隔,就站在阳光里头。
我愣愣看着,烟头差点烧到了手指。急急甩着手,一阵慌乱。再抬头看时,裴非淡漠的眼神已飘忽而过,像是完全没见到我一样。
那一群叽叽喳喳着,他不知插了句什么话,引来一阵欢乐的大笑。有人过去搂了他一下,他没躲,任对方的手臂揽在肩上。然后重又点起支烟,贪婪的吸着。吸烟的男女们逐渐散去,彼此摆手道别。终于,只剩下裴非一个。他从容的抽完那支烟,用力按灭烟头,低头思索了一会,转身向我走来。
我想去抱抱他,却没有胆量。他双手一直插在口袋里,表情无喜无悲。
在这手足无措的尴尬气氛里,我大脑一片空白。曾无数次描摹过的重逢场景,无数次演练过的动作语言,一点也想不起来。好在,这当口电话响了。
他握着手机对我扬了扬,我点点头,示意他自便。他对着电话叫了声“金姐”,并十分殷勤地应付着什么,脸上挂起程式化的微笑。趁这个间隙,我假装不经意地回过身,用力深吸了几口气,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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