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无言;醒时灯花瘦尽,只影孤单。
一切都在毫不留情面地揭示他犯下的无可挽回的错误。
凝儿,你去了哪里?回来好不好?哪怕是……
审判我。
☆、枉道情痴应惭(下)
“不敢,下官宁无俦,特来送王爷一礼,望能锦上添花。”俦儿避开江晚亭伸出的手,捧过一个匣子。
江晚亭带着丝疑惑打开,直觉眼前一黑,手抖得几乎擎不住匣子。
一旁侍立的流漪见状忙接过来,眼前掠过去,心下也是狠狠一疼。
素白单衣上暗红斑斑,不似鲜血刺目,却更添狰狞。
“原先还道王爷是重情之人,哪想你一开始便存心算计,可叹楚凝哥哥,不过是七分相似了梅娘,你们便生如此孽念。楚凝哥哥自幼受不得寒,你竟任他在漠北添了咯血之症。枉他如此待你,你可有半分情意?可不要说什么母债子偿!你……”冷冷的话原本饱含怒气,看到江晚亭的模样,责难竟吐不出来。
其实江晚亭并没有多么失态,相反,他看起来非常正常。
仅仅是那双黑到空洞的眼,把一生的悲恨一丝不漏地压进骨血,露在人前的,仅仅是那一层薄如纸的平静,吹弹可破。
…… ……
梅娘……七分相似……楚焉求……家父……
一条一条信息逐渐勾勒出一个骇人听闻的秘事,痛断人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凝儿的生母竟是当年倾倒天下的柳梅娘。
传说北鲜老王及时年尚少的四子琅琊都极迷恋梅娘。然而,这个和亲女子却爱上了游戏人间的才子楚焉求。
于是二人出逃。
于是北鲜借口生衅。
朝廷为顾大局,生生将梅娘挑死,楚焉求亦郁郁而终。
凝儿七分相似于梅娘,当年的事,贺循之全程参与。
怪不得……怪不得贺循之第一眼见便叫他注意凝儿……
凝儿……凝儿……他害了他。
他害了……他啊……
一直以为可以弥补,现在才知,他带着满身满心的伤,要如何……要如何……如何才好?
江晚亭抱着那件血衣,痛哭失声。
原来……你待我……已经这样好……
原来……我已经……辜负这许多……
将心比心,始知心意深。
肝肠寸断。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俦儿怔怔地看着,一阵痛楚,一阵恻然。
原来,也是个痴情人……
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落荒而逃。
他怕自己再看一会儿,就再狠不下心责怪。
柳烟似叹如愁。
江晚亭执笔,细细地描画。
一幅纸上人儿翩若惊鸿,满身风华。
嘴角一抹笑意随着笔尖的起落渐渐沉淀成苦涩。
凝儿……我把你画丑了呢……
你看到会不会骂?
“凝儿、凝儿、凝儿……”
耳边响起的呼唤有些怪诞的抑扬。
江晚亭一惊抬头,身旁架上红嘴绿鹦哥。
“你也想他了呢……从未出生,一开口便是唤他。”
搁下笔,手指轻轻理顺鸟羽。
“你说,他现在在哪里?可还……安好么?”
他始终不敢触及的那个字,而今听到鹦鹉之言,终于无处可逃的浮现。
鹦鹉言犹在,琵琶事已非。
伤心瘴江水,同渡不同归。
——“苍天为证,后土为凭,我若半点有负于楚凝,便使他今日之苦,教我日后一一尝尽。“
现在,他才知,这般心如熬煎的滋味,若能稍抵他的罪孽,或教凝儿安好,也算上天眷顾。
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
“我不信……你说我们去找他好不好?他躲起来……我不信啊……”
而今渐行渐远,渐觉虽悔难追。漫寄消寄息,终究奚为。
☆、(尾声)为谁开,陌上花好,照影痴缠
梨州城外有一处花繁繁密密开满了阡陌。
百花尽头,平滑如镜的小湖边,有修竹掩映的轩馆。
那里住着一个秀玉般的人儿,儒雅的书生模样,却从未见他念过什么圣贤书。
有人说,他是个王爷,曾经才名满天下。
有人说不会啊,从未见刺史大人与他有往来;才名么,也没见有文人墨客前去拜访。
又有人告诉他,王爷在等一个人,你看到那许多花,都是王爷为那人栽的,说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江晚亭拣了一竿竹倚立。
湖心投下一个月影,辉光清冷,钩的孤单。
放任自己心中愁思堆上眉眼。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露花倒影,无风自动。
湖面上映出一个单薄的影,眉黛烟青,秋波菱唇;玲珑七窍,闲愁一点。
好似并不惊讶,江晚亭只是笑。伸出手,指尖离湖中人脸颊纤毫之微,却并不触上。
“……凝儿,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我等了你这么久,这些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现在又要落了……”
“……你肯来了,我可不可以当做你愿意原谅我了?”
“虽然是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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