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门总是要出,他和奶奶还要吃馒头用商品呢。奶奶老了,平安能孝顺一把便是一把。于是平安摸摸还在肿痛的眼睛,又迈着步子出去换馒头买东西去了。
平安揣着一小袋子麦子,刚拐出一个路口,一颗小石头就落到了他的背上,随即一个尖锐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嘿,这不是那傻子吗?”
“可不。”一个孩子马上应了,还几步跑到平安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瞧:“看看,傻子的眼睛还肿着呢,变成国宝大熊猫了。”
“呦,还真是……”
平安没有听完他们说话,克制住想要出拳的冲动,眼睛一闭抬腿就跑,尘土飞扬,盖住了愈渐愈远的笑声。
如是几次,又如是几十次,平安不跑也不躲,眼里黑黑亮亮的盯着前方的路,坚定不移的向前走着。
平安逐渐平静,且颇有一种“有所谓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意思。他仍是牢牢地谨记这三件大事:乖乖在家,照顾奶奶,等爸妈回来。
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一年春去秋来,冬日的一个早晨,平安终于在门槛上等来了他要等的人。
只有一个人,提了满手的东西,见到平安时,两手的东西全部都啪叽一声掉在了冷冰冰的地上,又一把抱紧了他,紧地快要把平安揉进去。
“妈?”平安出声,疑惑尽显。
“哎呦乖儿子,又长大了,来,妈看看。”田桂荣就拉着平安转圈圈,前后左右翻来覆去的看,最后又抱紧了平安的身体。
两个人身上都冒着寒气,相拥在一起,反倒是热乎了。
田桂荣没有给平安疑问的时间,唧唧喳喳的拿起东西,招呼平安一声,率先进了院子。
平安手里也帮忙提了个袋子,一步三回头的看,到底是没有看到那个宽阔宏伟的身影。他便急急地走了几步,伸出一只手抓住田桂荣的衣角,张大眼睛看着她,嘴里也着急:“爸爸没有回来?”如今过了将近两年,平安当然已经能够流利而缓慢的说话。
田桂荣的心脏猛地哆嗦一下,脸上带了隐隐的笑意。只见她把东西轻轻地放到地面上,蹲下身子用手掌摸摸平安的头发,温柔和煦的嗓音,一如往常。
“回来。”她说。
平安像是一瞬间快乐起来,眼里流光溢彩,两片薄薄的嘴唇早已挑起来,笑的灿烂。平安像一只快乐的家雀,拎起手里的东西跑进了屋子里,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坐在炕上开心的荡着腿。
他没有听到田桂荣低语的这句话:他回来了。
他的确回来了,在一个布包的木匣子里,安安稳稳的回家来了。
第4章 第四章 天命
沈建国的骨灰在深褐色的木盒子里撒了一层,不多亦不沉,轻巧巧的,如若无物。
听说是被砸死的。
高楼上一个钢筋不慎跌落,直直的砸在沈建国的头上,连个惊呼都没有,人就埋在了钢筋下,溅出一地的血,围绕沈建国的身体蔓延开来,倒像是绘出一副殷红的梅花图。
醒目逼人。
所有的人都没有看到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眼前一闪,震耳欲聋的哐当一声,便是满眼的红了。
田桂荣是在晚上才赶来的,她没有看到沈建国的尸体,刚到此地,她被迎进了一个临时搭建的房屋,被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硬塞进了这个骨灰盒,同时接到手上的还有赔款四万块。
四万块,一条人命。
她的眼里全是泪水,呜咽哭喊的请求,却只被当做一场笑话,让人看了个尽兴,喊停之时,便是不停也要停了。
田桂荣无法,她见过太多这种事,她一个女人,无权无势,就算是要讨个说法,又哪里能够行得通呢?
出门在外,自然也是见过心有不甘的人讨说法的。跪大街,举牌子,去上访,哪个不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一讨就是一个月一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衣衫褴褛,风餐露宿,却只落得个家破人亡。
这些个出来打工的人,总是出来的人多,回去的人少。矿难,工难,哪个没有风险呢?纵然不是抱着赴死的决心出来,也是做了这个“万一”的准备的。
死就死了,权当作给家里挣了最后一口饭吃罢了。
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在家乡,为了那小小的孩子,田桂荣必须忍下这口气乖乖的接过这四万块钱。叹息一声,把憋在口腔里的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去,这日子……还是要过的。
沈家奶奶知道自己的儿子已逝是在夜晚时分,田桂荣拉着她只低低地说了这么十个字:“他走了,不甘心,也不情愿。”
不甘心死于非命,也不情愿接过这四万块钱。
两行清泪无声无息滑下,奶奶拉着田桂荣粗糙的手背拍了拍,抬眼正看到平安掀帘子走进来。
他的手里还端了个盘子,里面摞了几个乌黑色的柿子饼,这是奶奶亲手做的,个个都肉大而肥,甜而不腻。
娘俩像是变脸,都露了笑。平安把柿饼分给每人一个,又念叨着留下几个说:“这些给爸留着。”
平安到底是没有把柿饼亲自分给他的老父亲,恍惚的到了十六岁这年,整整八年的时光,他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父亲,此时忽如想来,竟觉心酸的要落下泪来。
平安的妈再也没有走了,那年开始便留了下来,三个人凑凑合合的过起了日子,倒也算是有滋有味。只除了前几年,平安总是要在清晨站在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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