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并没有那么脆弱,我只是难过,因为长生离开了我,永远地。
我以前觉得他是我的拖累,是我的包袱,是我当年留下来的罪孽,后来才知道,他分明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但是人就是这样的犯贱,美好的东西,总要失去时才懂得,当初应该好好珍惜,不然根本就不配拥有。
我也不配拥有许长生,所以上天将他从我的身边收走了。
毕业以后,我并没有从事与自己所学专业相关的行业,而是选择了拿起相机四处旅行摄影。我成为一家杂志的御用摄影师,虽然薪酬并不算太高,但是也还过得去。更重要的是,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毕业以后,我几乎没有再与周雨晴和吕俊明联系过了,我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也不想去了解。我觉得我很自私又很自我,因为自从长生走后,我就对这世间的人世并没有抱太多的感想。
我努力地走很多的地方,看很多的风景,遇见很多的人,我相信时间会愈合过往的伤痕,但同时我也清醒地知道,时间再无所不能也不能让我忘记许长生。
这几年来,我走遍了大江南北,把祖国风光看了个遍,我的摄影作品渐渐地在圈内也小有名气,还有不少的杂志社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公司,可奈何我并不是一个太有野心的人,所以我都一一婉拒了。
我的笔名叫“次仁”,大多数人知道我的笔名,却不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并不是我刻意隐瞒,而是不停行走的旅途,本来就是一个丢失姓名的过程。
其次,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次仁”在藏语中,就是“长生”的意思。
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粒沙尘,我反倒希望大家记住的不是我,而是许长生。我很奇怪,每当“次仁”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多一些,我因为想念许长生而感到的疼痛就轻一分。
我一直认为,我此后的一生行佛,许长生的魂都长伴我左右。
所以无论是简深,还是许长生,亦或是次仁,其实都是一个人。
我就这样在外游荡了好几年,偶尔过年抽空回家看看。鼎鼎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初我离开时候的奶娃娃了,我坐在沙发上擦拭自己的相机镜头,他就跑过来扶着我的腿,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抬头问我:“阿深姐姐,可不可以带我出去放烟花?”
说实话,对于鼎鼎,我内心始终是抗拒的,我终究不是简家父母的亲生女儿,而鼎鼎却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他的出现,让我陷入真相的巨大牢笼中
我垂下了眼睑,敷衍道:“去找妈妈吧。”
鼎鼎摇了摇我的腿,瘪了瘪嘴,委屈道:“妈妈说她忙,不带我去。”
我看了他一眼,一个男生,眼睛里竟然已经装满了泪水,我只好放下相机,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好好好,姐姐带你去,好不好?”
于是阴雨瞬间转晴,下一秒,鼎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奸计得逞的笑容,拖着我的手出去陪他放烟花。
和鼎鼎一起买了一大堆烟花爆竹后,我们去到旧工厂外面的一大片空地上,那里已经被废弃好久了,倒是成了孩子们的游戏天堂,远远地就看到一群小孩在放烟花炮竹。
我被鼎鼎牵着,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和他一起混入一群小屁孩当中。正当我在一群吵吵嚷嚷的孩子中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我。
“简深。”
我转过头去,在看见来人时,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眼眶有些许的湿润。尽管多年未见,但我还是清晰地记得他的面容,我缓缓地回他:“俊明?”
“嗯,是我。”他点了点头,眼里也闪现着些许的晶莹。我这才发现,他身旁牵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仰头睁着大眼睛望着我。我顿时心下了然。
两人相对无言,坐在一旁的水泥地上。他身旁的小男孩自己玩儿着自己的,鼎鼎也混迹在一群小孩中完着鞭炮。
为了缓解尴尬,我招呼鼎鼎过来,搂着他的小腰冲吕俊明道:“这是我弟,简鼎鼎,鼎鼎,叫哥哥。”
鼎鼎嘴甜地叫了声“哥哥”,然后就又回到阵地去玩儿去了。
沉默良久,俊明转头问我:“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
我说,好啊。看了很多美景,日子过得也很悠闲。你呢?
“就那样儿。毕业后没有继续读研了,找了工作,成家立业。”吕俊明带着苦笑。
“你还和雨晴有联系吗?她怎么样?”我岔开话题。
“你放心,她很好。老公是个美国人,最近刚刚生了小孩,混血儿,可漂亮了。”
“是吗,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
我和吕俊明就这样不着边际地聊着,我们聊着曾经,讲着过往,说着现在,却可以避开许长生。
死去的人,重量轻得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他们永远是我们心口上的一个疤,不痛不痒,也不离不去。
鼎鼎玩累了,吵着要回家。我只好带着他离开。临走前,吕俊明叫住了我。
他直直地看着我,说:“简深,我就要结婚了。”
我有些云里雾里,指着他身旁的孩子,“我还以为……”
“这是我大哥的孩子。”
“这样啊,”我冲他露出一个笑容,“祝你幸福。”
吕俊明愣了愣,随即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可是这个笑容,我怎么看都带着些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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