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
两人彼此之间长时间不发一语,这是周瑜一辈子里记忆最深刻的时候,正因为孙策什么都不说,他才撑过了这一段近乎绝望而漫长的日子。他什么也不想做,什么问题也不想回答,一切问他的,他不知如何开口,孙策便替他把话接过去了。
夜里他们同榻而眠,周瑜躺着,孙策背伤未好,便只能趴着,同样也几乎不说话。孙策睡觉非常安静,一睡到天亮,周瑜醒来时,便看到孙策总是起得比他早,去灵堂里忙碌了。
头六,循例要守一夜的灵,然而这天午后,周家的几名叔伯兄弟吃过午饭,便过来探望。周瑜为人提壶斟水,一名堂叔坐下就道:“瑜儿,这次咱们过来,问问你这边丝庄和铺子怎样打理的事。”
孙策听到这话,知道是有关周家家事,识趣地坐到一旁,不再发言。周瑜喝了口水,答道:“叔伯们来得正好,母亲昨天也提到此事,不知道叔伯怎么说?”
周瑜家中开着丝绸铺子,又有一块占地百亩的桑田,年年养丝,以供一家吃用,周异未举孝廉为官时,周家的生意做得甚大,占去了舒县三成的丝绸进项。后老太爷死了,几名堂兄弟分家,周异这房便分到了巢湖东岸的良田,周家本就良莠不齐,许多年过去,有生意做得好的,也有游手好闲把这点家产败光的,直到周瑜出世时,周家生活不景气的亲戚已有了好些。
恰好那年周异举孝廉为官,进洛阳去当差,周瑜年纪尚小,家中无人,周异便将桑田与丝铺委托几个堂兄弟代为打理,按周母的意思,周异既亡故,这些田产也该收回来,让周瑜照看。
周瑜刚想说以后桑田与铺子,我会多看着些,孰料几个叔伯就像商量好的,其中一人递出账本,说:“瑜儿你看看,这是近几年的账。”
“唔。”周瑜答道,翻了翻账本,堂伯又道:“这几年里舒县产丝,着实一年不如一年,如今外头世道又乱,前几年卖丝往凉州,再经丝路朝西边去,全靠了你爹居中疏通转圜,才通得了关,如今朝中无人,只怕不好照拂,我们几个老头子商量了,来听听你的意思。”
“什么意思?”周瑜不解,扬眉问道。
“我看呐,现在生意也不好做。”一名堂叔道,“不如先把铺子关了,那点田地呢,叔们帮你找个下家卖了,折算成银子,也好供你上京去做官,如何?”
“万万不行!”周瑜道,“我还没打定主意要进京去呢,铺子怎么能就卖?”
“不瞒你说,”堂伯道,“这些年里你父让我们几个照看着,生意呢,是不如往年。如今赊账的又多,有岁末倒了庄子不结款的,有提了货,半路被黄巾贼劫走了的。前些日子不是,你六叔那人带着货上京,全被劫了,还赔上不少车马费。这些叔伯们都给你垫着,你府上又时常来铺里支钱……”
周瑜马上就明白了,这群人见自己父亲死了,一失势,都跑来算计父亲留下的田产,要哄得他卖了,从中抽点钱去。
“亏空多少?”周瑜果断截住了话头,“将欠条取来,一五一十都计清楚,慢慢还就是。”
数人面面相觑,都未料周瑜会这么直截了当,堂伯又道:“年纪也大了,这产业也看不动了……”
“那就回去享享福吧。”周瑜起身,朝数名叔伯一揖到地为礼。
一名堂叔又道:“瑜儿,不是我说你,你空留着个桑田,现下也没地方卖货,你尽管看账本,当初你爹经营这铺子时,叔叔们一人也垫了不少银两,你爹还在世时就说好了的,丝铺、种桑的田,咱们是一人一份,当初才答应你爹帮着经营,不独独是你的。聘掌柜、请伙计的文书,也是叔几个画的押……”
“所以如何?”周瑜抬眼看他们,问道,“叔伯们这是觉得,卖地更划算?”
“如今是乱世。”一名伯父耐心道,“银子在手里才是钱,是不是?万一碰上黄巾贼过来,你也懂的,一把火给烧了,可就……”
“嘿。”孙策冷笑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们这是欺负人孤儿寡母,要来讹人的田产呢!”
“你这是什么话!”那禀性最差的堂叔红了脸,怒道,“我们守了这么多年的铺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这是他爹生前便亲口许了我们的,你又是什么东西!”
孙策也怒了,冷冷道:“你们还是人不是?当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心里装的什么鬼?前些天出去采买时,周家的丝铺里人来人往,什么时候亏空了?周大人说了什么,口说无凭,须得立字据!单凭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讹人?对不住了,周家的朋友还没死绝,公瑾不答应,你试着卖地看看?”
数人尽数怒了,周瑜沉吟片刻,说:“账本先放我这儿……我查查这几年的账,若是亏得狠了,自然会……”
“报官去。”孙策却半点不与他们客气,说,“找县令问问,究竟丝铺生意里藏了多少,被坑了多少……”
周瑜道:“好了好了……”
“你这小畜生……”那堂叔捋起袖子,怒吼道,“你骂得也够了!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当……”
周瑜回家后未曾提过孙策身份,诸人只以为是他结识的哪家公子哥儿,堂叔被孙策损了一顿,一个小辈竟敢在面前放肆,上前就要揍,孰料孙策说动手就动手,侧左脚将条凳一挑。
周瑜道:“快停下!”
堂叔揪着孙策要打,孙策却已踢起条凳,横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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