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分量——宝贝是把他当成最后一处庇护所,千辛万苦投奔过来的。噶玛眼里不揉沙子,天晓得他是费了多少心机、说了多少谎话才获得了这个前来布确的机会。
然而,穆世已经成了瘫在床上的一具躯壳,除了会发热之外,再无用处。
他年纪还小,可是觉得自己已经活了很多年,经见了无数险恶世面。苗先生是早就选定噶玛做继承人的,可惜后来又喜爱上了他这个小儿子;他晓得自己是噶玛的眼中钉、肉中刺。苗先生爱他,把他派来布确管大事,然而一旦老人家当真病倒了,他就立刻失去了所有的后盾。
苗先生,大概是纵欲过度的缘故,把身体搞的很虚,一旦染疾,便立刻病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人人都看出这老花花公子是要完蛋了,所以也很聪明的一起倒戈,全部拥在了噶玛门下。
宝贝的处境在一瞬间就变得无比艰难起来。他知道噶玛饶不了自己,苗家人是不讲亲情的,一旦动起手来,往往比对待外人还狠毒。
“我不能坐以待毙!”宝贝暗暗的起了心思:“反正也没有活路了,索性想法子干掉他!”
当晚,噶玛等人就留宿在了穆宅。佩雷斯无事一身轻,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噶玛是专门探病的,也算是有事而来;只有宝贝的身份不当不正,但他既然一定不肯走,自然也没有人多管他。
翌日下午,普嘉到了。
他没等汽车停稳便推门跳了下来,而后就一路狂奔的飙进楼内。
气喘吁吁的推开房门,普嘉直冲到床前,见穆世是睁着眼睛的,就俯下身一把将他抱住,边喘边问:“卢比哥……你这是怎么了?”
穆世刚醒,还在犯迷糊,见普嘉过来了,也不知是真是幻,只怔怔的发呆。后来他清楚的嗅到了对方身上的汗味,这心里才渐渐的反应过来。
普嘉真来了!
“普嘉……”他哑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其实更类似嘶嘶的气流:“我没事,只是发烧而已。”
普嘉和穆世面颊相贴了,又上下抚摸了他的后背,就觉着手下浮凸出一根根肋骨,肉都让病给熬干了,只剩下一层苍白的皮肤。
这样的触感让普嘉回想起了在七方路的时光——那时的穆世,也曾瘦的这样可怕。
“怎么就病成了这个样子……”他心疼的几乎要落泪:“这是病了多久了……吃药也不见好转么……”
穆世在他耳边轻声答道:“慢慢养着就好了……你别着急。”
听了这话,普嘉吸了吸鼻子,而后轻手轻脚的放开穆世,站起来动作利落的挽起袖子,无言的开始重操旧业。
扎陵和小黑豹倚在门口,甚感羞愧的望着普嘉在房内忙里忙外。
卧室的窗子已经被打开了,把沉郁已久的病室气息一放而空。普嘉见穆世身上的衣服、以及盖着的棉被都被汗水浸的潮湿不堪,甚至生了异味;便先在被窝里摸索着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睡衣,然后展开一床柔软的新毛毯给他盖了上。
送走脏衣脏被后,普嘉又用热毛巾擦了穆世的头脸手脚,且将几个大枕头靠床头垒起来,让他可以依靠着半坐半躺。穆世本来是气息奄奄的,如此被他折腾了一番后,精神反倒显得健旺了些许,也不昏睡了,一双眼睛只盯着普嘉满屋乱转。
普嘉在床头桌子上看到了一大堆西药。依次仔细读过标签后,他分门别类的将药瓶整齐摆好。端起水杯深深的嗅了嗅,他皱起眉头,把水杯连同杯旁的几只勺子一并拿起来,带进洗手间去好一顿洗涮。
扎陵听着哗哗的水声,脸上很是挂不住,简直不好意思继续站下去。而小黑豹看在眼里,心中便想:“怪不得先生会给他一座大牧场呢……我和他的确是有差距。”
这时噶玛听见楼上热闹,以为穆世的病情有了变化,便很关切的走上来察看。然而进门之时,就见眼前一片窗明几净的新气象,而穆世干干净净的坐在床上,脸上居然还带了点血色。
他十分好奇,以为来了神医。正巧普嘉洗好杯子走出来,见了噶玛这张陌生面孔,便很茫然的弯腰一笑,算是问好了。
噶玛也向他一点头,犹豫着没说话。
普嘉迈步要往外走,穆世在后面见了,就挣命似的发出一声蚊子叫:“普嘉!”
普嘉回头向他展示手里的杯勺,口中笑道:“我去厨房,把这些用开水烫一烫。”
穆世继续蚊子叫:“让扎陵去。”
普嘉因见扎陵就在旁边,便笑着摇摇头,心里有话没好意思说出来:“这扎陵瞧着挺干净的,怎么伺候起人来就这么不讲卫生了?让他去,我可信不过。”
普嘉前去为水杯消毒,而噶玛留在房内,就对着穆世笑道:“这是哪一位呢?”
穆世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就剩下个高兴。又因为无力再做回答,他便对着噶玛无声一笑。
噶玛见他笑得怪好看的,眼里也有了光芒,心里就忽然一沉:“这不是回光返照吧?”
因为这不是噶玛自己的家,所以他做事之前总要忖度一下。思索着走到床边,他柔声问穆世:“你现在觉得身上怎么样?”
穆世刚换了衣服被子,周身都干燥清爽,当然很舒服,故而就又笑着点点头。
噶玛试探着继续问:“刚吃药打针了?”
穆世摇头,耳语似的嘁嘁喳喳答道:“没有,我刚睡醒。”
噶玛不问了,开始暗暗发慌。
番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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