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天他将自己从萧天手里抢下来,不只是因为旧识,而是因为瞧见了自己颈中挂的玉观音,原来他无意间问起自己年纪家世,都是有心打探。
“你真的是三……的……”曼卿忍不住伸手抚上耶律肆眉眼,难怪这双眼不止一次引得自己心痛,难怪不止一次把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处,原来不是自己心神恍惚认错人,三儿与他,虽形貌脾性都大相径庭,但身上总因着有那一线血缘相牵,在不经意间有着惊人的相似。
耶律肆没有听出曼卿话里的漏处,也没有躲,就任曼卿的指腹在自己脸上磨挲,只有小时候娘的手时常这样温柔的抚摸自己的脸,他之所以迟迟没有说出这个秘密,除了不敢确定曼卿和身份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二十年后才突然相见的兄弟,虽然二人早在随花莫尔出使时就见过,可是谁曾料想,他们之间会有这样的牵绊。
轻轻抚着,曼卿的心又揪痛起来,三儿若是在这该多好,他也万万想不到,境遇堪怜的三儿竟然有这样一个着实令人吓一跳的身份。
是否应该将三儿的事情说出来?曼卿从来没这样犹豫为难过,三儿,若你此刻在天上瞧着,就帮我拿个主意罢。
这时候耶律肆突然轻轻唤了一声,“阿阖。”
曼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前两天刚跟萨迦学过,“阿阖”在契丹话里是兄长的意思。
“肆。”曼卿不由自主的伸开双臂和耶律肆紧紧抱在一起,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不是情人间缠绵的相拥,不是云雨后怜惜的安慰,而是两具继承着同样血脉的身体相见恨晚不由自主的吸引,原来,三儿留下的不仅是一只白玉观音,还有一缕相思深深融在了自己的骨血里,平日浑然不觉,一经触碰就痛不欲生。
肆是三儿的弟弟,就是自己的弟弟。
除了阿娘,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肆”,父王和其他长辈都是叫“阿托云”,要么就是“六殿下”,耶律肆再无怀疑,若无血脉相通,为何这声“肆”叫得这样亲切,仿佛早就埋在深远的记忆里,若无心意相连,为何这个令人安心的胸膛会如此毫不犹豫的靠过来与自己相拥?
“阿阖,这次休想再抛下我一个。”耶律肆将头靠在曼卿肩上,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在兄长怀里撒娇的一天,而且是在出生二十二年后这种早就过了撒娇的年龄,不知是酒后冲动还是童年记忆的勾动,他再也控制不住的和这个方才还形如陌路的人紧紧贴在一起,原来,有阿阖的感觉是这样的。小时候被异母的兄长们欺负的时候,自己常常哭着回去找阿娘说要阿娘给自己生一个亲阿阖出来,阿娘总是温柔的抚着他满是泪的小脸说肆是有阿阖的,只是在很远的地方,很快肆的阿阖就会回来了。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也总不见自己的亲阿阖回来,耶律肆只得不断磨练箭法武艺,十四岁就提刀上阵,沙场上不要命的拼杀,赢回了契丹第一勇士的称号,这样自己和娘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而且父王看见自己长进,也会高兴的多来看看阿娘,别人都只道耶律肆天赋异禀,勇武第一,又有谁看见他流的汗他流的血?
抱着曼卿,这些童年的旧事竟然一起浮上心头,二十二年,自己的亲阿阖终于回来了,虽然自己早已经不需要有人来保护,可是这种血液沸腾的悸动,却怎么也无法抑制。
“阿阖,我知道,上一次你是身不由已,这一次别再扔下我,跟我回西楼去见阿娘,好不好?”耶律肆心里已经认定曼卿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兄长,又是高兴又是兴奋又是害怕,不由抱着他又问一遍。
“肆,我们为什么会……”曼卿轻轻推开一些耶律肆,这个拥抱紧得险些令他窒息。回过神来,才想到这事情也太过离奇,两人既是一母同胞,为何一个王族之尊,一个风尘之苦,一个勇冠天下,一个弱不禁风?虽然都生了一双细长的眼,眼中动人之处却是截然不同。
“阿阖,你不要怪阿娘,她也是不得已……”耶律肆拉曼卿坐下,说出一段尘封往事来,他虽然酒后说话不利落,有些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但曼卿也大概理出了个头绪,不由呆住了,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
耶律肆的生身母亲乃是契丹朵月王妃,这位朵月王妃原本出身江南望族,因天生丽质被选进皇宫,谁知未及见着皇上面就代公主和亲嫁给了当时的部落首领如今的辽帝耶律异,一年后生下一对双胞男婴,但依照契丹习俗,孪生兄弟是不祥之兆,历来是要做为祭品献给鹰神,以为全族消灾免祸,朵月王妃不忍见亲生骨r_ou_葬身鹰腹,只得忍痛将其中一个叫人偷偷送回江南娘家,希望父母能代为收养,临送走之前,将从家里带出来的一对白玉观音给两个孩子一人戴了一只,以便日后哪怕有万分之一相见的机会,也好有个信物。
至于三儿后来为何沦落风尘,从耶律肆的话中还是不得而知,或许是朵月王妃家族败落,抑或是送去江南的途中出了差池?无论如何,三儿的身份却是再无疑问的了,曼卿轻轻叹了一声,金枝玉叶偏偏跌落污沼,难不成真是天妒佳人,诚心不教人如意?还是三儿原本就是下凡来度劫的谪仙?
“我跟你回西楼,去……见娘。”错认就错认罢,无论如何,三儿的枉死令自己终生抱憾,原本还以为除了牵挂再不能为他做什么,现在冥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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