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咧咧地吓唬了他几句,稍微解了气,这才松了口。
他双手抱胸,眼神先撇开了,声音也低了下来:“也不怪你,你讲的就是事实。我这条件,确实也配不上人家姑娘。成不成家都无所谓——”他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就是你这张嘴,给我把好门儿了,小心下次我抽你。”
虽然是一如既往的教训和威胁,赵文佩愣从杨启深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低落的情绪。
这是杨启深头一回在自己得到了这引以为傲的工作之后仍因为不尽如人意的家世而感受到如此鲜明的碰撞,这样嘲弄式的对比总会令人难受些的。赵文佩并不明白,只是下意识感受到杨启深心情不好,口不择言就急急劝解道:
“启深你可好了,那是人家不识货!真的!喜欢你的人可多了,你都配得上!你看,我就很喜欢你!”
一言既毕,连赵文佩自己都被吓着了,反而杨启深没多大反应。
他本就不是自怨自艾的类型,闻言也只当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赵小公子词不达意的安慰,随意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赵文佩柔顺的短发。
赵文佩被他的动作激得心里一荡,鬼使神差地,忽然就有了胆气,不管不顾就大声重复了一回:“启深我喜欢你!真喜欢你!特别喜欢!”
好在周遭没人。
杨启深觉得自己脑仁儿更疼了,皱起眉看他,想着自己没被这不靠谱的小公子气得升天还真是自己涵养好,按着太阳穴勉强平心静气下来,冷声道:“赵文佩,我现在不生气了,不代表你接着惹我我也不会生气,你确定你还要接着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赵文佩气性儿也上来了,今儿的相亲活动触发了他的危机意识,他这回非得把两人关系挑明了不可,梗着脖子就喊道:“我一直在追求你!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杨启深我喜欢你!”
杨启深用写明了“你真是不可理喻”的眼神瞪着赵文佩,脸色黑得像锅底。赵文佩还来不及害怕,就听见杨启深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就响了。
杨启深狠狠瞪了赵文佩一眼,转身接了电话应了几句,赵文佩听着飘进自己耳朵的只言片语猜出来对方是启深的委托人。
果然,挂了电话杨启深就没工夫教训他了。他呼噜了一把赵文佩的头发,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地训导道:“你就胡扯吧,等我回来教训你。”
话毕,杨启深就出街道去拦了辆出租走了,留着刚刚告白完的赵文佩傻站在校门旁边,呆了好久。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十常八九嘛。
十
而对于杨启深来说,不如意事到这里还没完。
他没能兑现“教训”赵文佩的狠话,因为他在见完委托人跑完这桩麻烦案子之后,优秀青年律师杨启深就光荣下岗了。
此前杨启深在一家老资格的律所工作,竞争激烈,他大部分时候只能帮那些资深律师打杂,做做调查取证的工作,工资也很低,交了房租就不剩多少了。
每个有志青年都会希望改变现状,尤其是现状如此糟糕的时候。杨启深并不例外。他计划中改变现状的途径,是开一间自己的律所。
这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
与杨启深同一届的几个交好的青年律师朋友都支持这个想法,只等着杨启深的在职硕士毕业就开张。其实算起来,当年他们开办律所的创立人数量和律师执业年限要求已经足够了,问题出在另一点上。
正如一切企业的启动一样,注册一间律所也需要资金。五十万的注册资金,再加上租用场地等杂七杂八的钱,没个七八十万,这新律所是肯定办不起来的。
在赵文佩那样的富家子耳朵里恐怕也就是随便过过的款额,这笔钱对于他们这几个没背景的小伙子,便是大问题了。从业这些年,他们变着法儿攒钱凑份子,可青年律师哪里收得到高额律师费的案子呢?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再加上杨启深还得还债,一行人拼死拼活也就凑出来小四十万。
继续屈居人下卧薪尝胆也未尝不是一种历练,杨启深从小到大承受的比这多了去了,也并没有多么沮丧,只是心里微微有些苦涩罢了。
然而生活连这样的苦涩机会都不留给杨启深。在来得及积攒更多经验与金钱之前,他们就光荣失业了。
他们就职的律所因为生存空间被雨后新笋般窜出来的新生代律所挤占,渐渐走向衰颓,不可避免地开始了裁员,首当其冲裁掉的,便是那些没名气又没背景的青年律师。
杨启深其实不该在裁员名单上,毕竟他最近几起案子都解决得很不错,名望也渐渐打出来了,但经李律师的口爆出来的他借贷的事实,显然是个突出的减分项,尤其在这裁员的风口浪尖上。
与被裁退的同事收拾好东西时他们还互相鼓劲儿说这恰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机遇,只有在离开众人视线之后,杨启深才稍稍露出了疲态。
他与其他人境况不同,前两年的律师费存款都拿去还债了。而现在失去了工作,杨启深连交房租都不够钱,哪里能去开律所?向来自信满满的他,终于也觉得有些绝望了。
于是,在那个春雨夜里,杨启深收拾好行李,去找了赵文佩。
赵文佩在接到杨启深的电话时惊讶得差点把手里刚买来的白苹果从上铺摔下去。
毕竟,在他的理解里,那天他们可是撕破脸了,杨启深不要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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