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晨伸手轻按伤口旁肿起的皮肉,立时有少量的白色脓液随着他的按压从伤口中渗了出来。梅长苏身子微微一晃,但还没等黎纲伸手去扶,已自己抓着床框站稳了。
“怎么办?”如果光听他的声音,绝想不到他已担心得两夜一日水米未沾牙了。
蔺晨也绷不住脸上的故作轻松了,皱着眉道:“还有个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你去找点烈酒来,越烈越好。”后一句话却是对黎纲说的。
黎纲应了,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自家宗主,然后转身飞一般地去了。
酒是好酒,又烈又醇。刚拍开封泥,便满室浓郁的香气,还未沾唇便已醉人。
不过这般烈酒除了醉人,还有许多别的用途——比如消毒,比如助燃。
梅长苏还是林殊的时候,行军途中受了伤,一时找不到军医消毒包扎,便用随身带的烈酒浇在伤口上,虽然那一瞬间会痛得撕心裂肺,但确实能减少许多后续的麻烦。
所以当他看到蔺晨将酒液缓缓倾倒在萧景琰伤口上时,自然而然的以为也是这个用法。
结果下一刻蔺晨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团成团,塞进萧景琰口中,又对黎纲和带了滚水和绷带进来的甄平说:“按住他四肢。按紧了。”
“蔺……”梅长苏既不解又不安,一个蔺字刚出口,蔺晨已晃亮了火折子朝萧景琰伤口上一凑——
蓝中带紫的火焰呼地在他胸前燃起,萧景琰发出一声被布巾堵住的闷哼,身体剧烈的挣动弹跳了两下,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味道。
蔺晨用一块湿布按灭了那簇地狱业火般的蓝焰,面无表情地道:“背后还有,把他翻过来。轻一点。”
把萧景琰翻过去后甄平为难地看了脸色糟得像随时会昏过去的宗主一眼,迟疑着唤道:“宗主……”
梅长苏却对他摇了摇头,伸手按住了萧景琰的肩头,他并没用什么力气,仿佛只是为了安抚他一般,然后轻声道:“来吧。”
伤口中的脓血挤尽,用火炙过,再重新斟酌了药方又灌了一碗药下去,额头上搭着用冰凉的井水浸过的布巾……种种手段用尽,用黎明直到黄昏,萧景琰身上那骇人的热度终于退了下去。
众人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没人天真到以为这就万事大吉了,没人再想着劝梅长苏去休息、进食,也没人还能对他说出“别担心”之类的字眼。蔺晨摆手叫黎纲甄平跟他出去,留下梅长苏独自坐在床边,就是从前他生病萧景琰探病时坐过的那个位子,看着萧景琰出神。
第三天,第四天,萧景琰的伤势没有再恶化,可他却也没有醒过来。
除了蔺晨的一碗药,梅长苏还是每天什么都不吃,谁都不见。他仿佛打定了主意,天大的事情也要等萧景琰醒过来再说,无声但坚决的表达着他认定萧景琰必然会醒来痊愈的信念。
到了天子罢朝的第五天,朝中已有流言蜚语在暗中涌动——毕竟叶士桢曾大张旗鼓带了许多人手来捉拿涉嫌谋刺的客卿苏哲这事并非什么隐秘,虽然后来叶大人改口说一切都是误会,留下几队官兵看守苏宅不许闲杂人等进出也只是为了保证苏先生的安全——但有心人稍稍一作联想,便不难想到大理寺宣称有刺客的第二天今上便称病罢朝,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今上到底是生病,还是遇刺受伤?许多重臣宗亲已按捺不住,请安求见的折子堆得有半人高。
蔺晨很想提醒梅长苏,事到如今你该想想,要是萧景琰死了,这烂摊子该怎么收拾?
储君未立,还有几个壮年亲王,豫王淮王就算不提,献王难道会老老实实让今上唯一算得上子嗣的义子庭生继位?更别提四境强敌——南楚大渝北燕,哪一个听到大梁国君骤然身亡,不会趁乱来搅局分一杯羹?
这些都是逼到眼面前的问题,并不是逃避就能逃过去的。届时要是内忧外患同时爆发,遭殃的还是刚刚享了没几年太平的黎明百姓。
这不是你儿女情长的时候。就算家国百姓你都不想管了,也总要想想自己怎么脱身——国君在苏宅遇刺身亡,就算没有滑族余党去大理寺攀诬,你作为苏宅主人也逃不了干系。何况现在门口还有大理寺的官兵守着呢。
你就算要陪他去死,也要先洗刷了自己谋逆弑君的污名。否则你江左盟这么多老老小小怎么办?等你死了找个山头落草为寇吗?
蔺晨打好了满肚子的腹稿,打算一见梅长苏的面就对他劈头盖脸地说给他听,结果转进内室看到伏在床边的人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梅长苏伏在那里不知是睡是醒。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在他侧脸上,照着他鬓边一片白发——蔺晨还以为自己被阳光晃花了眼,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他没有眼花,梅长苏鬓边真的多了无数白发,此刻正在淡金色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第74章 借尸还魂番外 南有乔木(六)
自萧景琰那天伤口化脓发热之后,蔺晨就有点不太愿意看梅长苏的脸,所以也没发现他何时生出了这许多华发。此时站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他是看着梅长苏从火寒毒的削皮挫骨之痛,十多年如一日的跗骨折磨中熬过来的,他从没想过这人会有熬不住的一天。
咳……罢了,这时候还跟他说什么家国天下,什么清誉污名,想办法治好床上躺着的那个是正经。
可若是治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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