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老爷坐一块儿的孙老二说话了:“佳贤,少说两句!”
他压着嗓子,十分夸张的往周围打量着,见林老爷还没明白,狠狠的瞪他一眼。
林老爷愣了会儿才用厚实的手掌一拍脑袋,看看在那儿装傻的李三,又看看简直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孙老二,不甘的“切”一声,悻悻回座位去了。
李三叹口气,佝偻着身子往柜台走。
他掏出右边口袋里的七块大洋:“来两盒凤梨酥。”
“好嘞。”悦来茶馆的掌柜李千接过那还带着体温的七块大洋,笑呵呵的从柜台底下摸出两个手掌大小的纸盒子,上面印着几朵橙黄的月季花儿。
他有张天生带笑的娃娃脸,好像啥愁苦事都和他没关系。他也确实是不管事的,谁来这儿花钱他就把谁当爷,无论贫富贵贱,也无论寇人咸人。所以他这茶馆才能在几经战乱的咸京城保留下来。像林老爷那种直肠子,能活到现在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李三还记得十多年前,他刚来咸京城混饭吃的时候还在这儿当过小二。悦来茶馆闹得像个鸭子塘,没一处消停,时不时能听见“这不是x爷嘛,有段时间没见了”之类的招呼声。那满地儿的瓜子壳,都是听戏的客人们嗑的,到了晚上光打扫就把人累得腰酸背疼。
如今没有。戏班子没有了,闹腾不停的客人没有了,满地瓜子壳也没有了。戏班子还在,老实莽撞的小生莫名其妙进了医院,也不知还唱不唱得戏;精明厉害的小旦成了那啥子将军的心头肉,成天化着漂亮的跟假人似的妆,戏班子也有了自己的地儿,高台子大门脸,进门得买票检查,早不是当年风里来雨里去,几个孩子撑台子的小戏班了。
李三说不上什么感觉。他不是文化人,找不着词;他也不是勇士,不敢说话。他就是一打杂的,平时做些粗笨活儿,给角儿们跑跑腿,这是他生活的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
☆、探病
李三的凤梨酥来得很是时候,姚戈一身女式衬衫配黑色修身西裤正准备出门。
“怎么这么慢?等你买东西,我头发都得等白了!”姚戈皱起秀气的眉头,抢过李三手里的点心盒子便匆匆出门去了,“我一声。”
李三愣愣盯着姚戈出门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慢慢把手插啊进口袋里,躬下身子开始收拾被姚戈散乱丢在地上的衣服。
十多年了,这邋遢的习惯一点没改,换个衣服能把地面都铺满了。可怜他快五十的老头子还得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
如果说悦来茶馆的经久不衰是因为它的不谈时事,那医院的红火就是疾病和苦难的逼迫了。
毕竟,世上粮食种类繁多,只要不是百年一遇的天灾,总有东西可以入口;日用品可以重复使用,新一年旧一年,缝缝补补又一年,也不会太费钱。可医院不同,人生在世谁没个大病小灾的,体格强健的还好,撑撑就过去了,可体弱的不行,忍着忍着指不定就在梦里去了。
姚戈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到苏云翳的病房,已经出了一身热汗,梳得整整齐齐的披肩卷发已经散乱开来遮住眼睛,白衬衫上也多出好几道褶子。硕大的咸京城就只有三家大医院,医生还跑得差不多了,病人能不多吗?
姚戈先在门外简单整理下仪容才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轻轻在门上敲两下。
“谁呀?”里头传来苏班主的声音,“门没锁,自己进。”
进门之前,姚戈早就对于门内的景象有无数猜想,也都都好了准备。他总是谋定而后动的。可哪怕他诸葛亮转世也绝不会想到自己能在这平平凡凡的病房里见到这位大人物!
“小乔”!
姚戈瞪大了眼睛,“小乔”的外号差点冲口而出。
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扯起嘴角目不斜视的走向病床上的苏云翳。
“云哥儿身子还好吗?”姚戈绕过眼睛喷火的苏班主,径自坐上床沿,半寸高的鞋跟一下一下敲在地砖上,十二万分的闲适。若不是眼睛还黏在伤患身上,真看不出半点探病的样子。
苏班主脚往前跨,想把这祸害从儿子身边拉开,却不敢得罪将军眼前的红人,只能怒目金刚似的呆站在那里。
苏云翳可半点不给姚戈面子,压抑着声音道:“托姚老板的福,还没死。”
姚戈早知道他没好话,也懒得跟这直肠子计较,听了当没听见。他把怀里捂热乎了的点心盒子放在床边的小几上,侧身时好像不经意眼角撇过苏老板身边斯文儒雅的绿眼睛年轻人:“这位是?没见过哩。”
其实“小乔”和“大乔”长得有三分像,姚戈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我姓乔,单名晓。”乔晓戴一副无框眼镜,面皮白净,身形修长,全不似军校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乔
姚戈挑起细长的眉毛,眼光水一样能把人溺毙了:“和驻守这儿的将军同姓呢。寇国来的是不是都这么帅?”
“j□j!”苏云翳啐一口。
乔晓皱了皱眉,没搭话。
姚戈自顾自笑的花枝乱颤,没人买座儿也不在乎,手指虚点着苏云翳缠着绷带的额头:“本来就是戏子,装什么三贞九烈、英雄豪杰?”
话虽不中听,里里外外总透出股亲昵劲来。从小到大这师兄就总犯傻,没少被他点着瓦亮的额头说教。
“我是戏子,可我也知道什么是廉耻!”苏云翳脸涨得发红,嘶哑着嗓子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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