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傅从思迟疑许久,也在老王爷面前坐下,“有些话儿子本不想说,可此时不说,总觉得没机会再说出来。”
寿王的声音渐渐平静,“你说吧。”
“父王,我小时候一直很敬重您,羡慕您既会吟诗作赋,又会带兵打仗,即使您在书房狠狠罚我,又将我的书都换掉,我也从未恨过您。每天坐在书房里,我依然只会责怪自己,觉得自己先前被罚是因为书读得不好,只要用心,您依然会喜欢我,毕竟我是您唯一的孩子。
“后来母亲出事,我也当您无可奈何。可自十岁起,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晚闭上眼睛,都看的母亲穿着白衣站在房梁上瞪着眼睛,说她很想低头抱抱我,可是死不瞑目,所以只能是这个样子。”
“只因为我不是皇上的孩子,所以懂得越多,就错的越多罢。”傅从思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了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那时我恨过已死的太上皇,恨过后来的皇上,可是始终不愿意恨您,反而觉得应当理解,可是我错了。”
等了二十年,傅从思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可傅从思不是傅从谨,他自小温文尔雅,直至今日,声音依旧如清水击石般清冽,字字句句没有丝毫戾气。他站在那里,腰背挺的十分笔直,仪态端正,依稀是旧日风清月白、嫉恶如仇的寿王世子。
老王爷低头,神情似乎有些哽咽。
“后来您为了避祸而假装生病,将兵权尽数交出,我才开始真的正视您。”傅从思回头,微笑望向老王爷,又重新举起那杯酒,“天下之大,能者居之,你不过是一个懦夫,甚至连愚蠢的怀王都不如。你偷偷将地图交给裴极卿,想做朝廷的走狗?可我偏不给你这个机会,太上皇的确因我而死,他唯一的两个孩子,也会先后死在我的手里。”
此时,鹿娘再次走入暗室,于傅从思身边轻轻耳语,傅从思转身望了裴极卿一眼,鹿娘立刻上前,为他带上手铐脚镣。
裴极卿目光沉沉,盯着桌上那只酒壶。
“爹?我小时候只顾着读书,都没有时间出去逛逛,今年太上皇驾崩,元宵都没有花灯可看。”傅从思亲切的笑着举杯,“来,喝了这杯暖酒,儿子带您去看烟火。”
老王爷毫不犹豫,猛地灌下那杯酒,头也豪爽的向后仰去,傅从思的笑意忽的凝滞,那一瞬间眼神交汇,老王爷还未放下酒杯,手已开始不住颤抖,眼泪如不可决堤般落下。
傅从思不语,只是默默看着,老王爷将脸埋进手里,肩膀开始不住抽动,此时一队武士进来,他收起刹那间的不舍与怜悯,挥了挥手。
武士走近,将裴极卿与老王爷的手臂死死钳住,推着他们向前走去。
临出门前,傅从思看了裴极卿一眼,蹙眉问道:“裴极卿,以你的心眼,应当能猜出我要做什么。”
“为何我不害怕?”裴极卿平静道:“我若说还有后招,小王爷此举必败,您会不会收手。”
“不会。”
傅从思猛然甩袖,潇洒向室外走去。
先前,裴极卿不知在密室被关了多久,此时出门,才发现外面居然一片漆黑,他被人粗暴的推进马车,与禁军别无二致的黑甲武士悄然会和,此时又下起雪。
待到城门附近,黑甲武士从衣襟内取出红色缎带绑上手臂,四下安静无比,雪光反射着月色,映出缎带颜色如血红艳。
傅从思跨上白马,亲自系好黑色披风,将长|枪握在手中。
一声令下,黑甲军猛然举起火把,如潮水般向着早有埋伏的北城门冲去,黑夜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北城门已经大开,李圭与同样带着红色缎带的黑甲军士整齐跪下,傅从思抬手,示意后方队伍跟随出城,李圭提起武器,骑黑马迅速跟上。
裴极卿勉强掀起车帘望去,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军士约有万人,如果这些人与萧挽笙手中禁军厮杀,想必双方都会死伤,不如索性放他出城。
傅从思突然勒马,向城门回望,进而蹙眉道:“咱们虽然提前行事,萧挽笙怎么会毫无动静?”
“的确有些蹊跷。”李圭向后望去,京城中依旧点着祥和灯火,“可咱们手中有大炮,只是不知老王爷在何处?”
“老王爷身体不适,所以坐在车里。”傅从思有些不耐烦的回答,“罢了,出城。”
约莫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裴极卿被粗暴的拉下马车,李圭带兵离去,傅从思才将老王爷拉出马车。
裴极卿远远望去,发现自己正在山峰之上,身后是一座孤亭,傅从思挥手,军士又押着他沿山路拾级而上,直到孤亭之前,才将他放开。
雪愈下愈大,山上松柏皆被莽苍浩雪覆盖,素白山脉绵延千里,漆如星轨般整齐蔓延,一直与京城的重重灯火相连,红尘白雪,江山万里,引无数英雄折腰。
与此同时,十架红衣大炮排开,在山脊白雪上十分醒目,裴极卿眯眼望去,饶是早有准备,却还有些惊讶。
距离大炮不远,就是决云与林贺的军营,他们将兵马驻扎在一起,抬眼望去,绵延一片。
“你是不是算到,我会将皇城作为战场?”傅从思低眉,请裴极卿与老王爷坐在他身侧,“京城虽然易守难攻,我的人也混在京城里,可只有身居高地,大炮的射程才更远。”
“小王爷真要这样做?”裴极卿难得敛起笑意,直直盯着傅从思,声音沉而有力,“你要想清楚,大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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