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越得不到的,只会让人越疯狂。
朝臣们很快发现这位皇帝其实并不傻,他登基两年,却从最近开始才算是真正亲政。世家手内握着真正的权势,他们掌控着教育,无知则不能治民,所以无论换多少个皇帝,当官的永远是这些人。
他并没有逼迫世家出兵,而是派暗卫带着圣旨前去跟叛军秘密交涉。若只有一股叛军,此计自然不成,但既然有多股叛军,那么他们内部就会开始争夺正统。
世家开始感受到威胁,但他们找不到证据,质问皇帝,得到的也只是想必是叛军伪装。
他在逼迫世家出力平叛。
舒霄回到寝殿时,易奴已经回来了。
或许最开始,他只是喜欢他的脸,可是后来他日复一日在这人身上花费心思,便越来越喜欢他。
“你何时会死?”易奴问道,他语气如此平淡,仿佛不是在讨论与他共寝之人,而是路边随意的一只鸟或者老树。
舒霄闭了闭眼,他眼眶干涩,眸中有血丝,仿佛要借着这个动作压抑某种情绪,对易奴道:“你可以任意说绝情话语,因为我永远不会对你说这种话。即使你不在乎,可是我却会在乎。”他胸口刺痛,却因这疼痛而笑得愈发用力。
越是疼痛,越是贪欢。
原来即使是帝王的爱,也是如此俗套,只要真正动了心,喜怒哀乐都不由己。
他猜到了。易奴想着,确实是他放出的消息。当初得知他人能看见自己时他便开始布局,而如今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
若是当今天下,并不是只有舒霄一位皇族血脉,他的地位很快就会不稳了。
易奴草的生长之地,有一具女子枯骨,她的血r_ou_早已腐烂,身上的残破宫衣却仍然保留着,即使上面已经布满落叶和泥土,在易奴草发芽之前,甚至经常有飞虫在她的身体里爬来爬去。若是按人类的观点来算,这具尸骨应该算是他的母亲,只是她尚没有机会生下他,就已经失去了性命,死婴不能投胎,又因为身具龙气,才生长成了易奴草。
若是当初他顺利诞生,他应该是舒霄的长辈。只是他没有名字,也不曾上过皇家族谱,连人也不算,再谈血脉相连,无疑是说笑了。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
不过,那又有谁在乎呢?世家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傀儡,无论这个傀儡是否有皇家正统血脉,就算他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也有的是办法。当然他们也可以跟舒霄继续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只是舒霄最近行事越发暴躁易怒,这联系已经岌岌可危了。是拥立新帝,还是维持原状,易奴只是把这个选择摆到了世家面前。
第三十一章 易奴草(伍)
世家选择了拥立新帝。毕竟那位跟当初名正言顺登基的帝王比起来,这位身份要更见不得光,也就意味着有更多把柄被握在世家手里,会比现在这一位更倚仗他们。
舒霄察觉到了世家的动作,但是一旦世家选择撕破脸面,皇族的兵力在这些经营了数个王朝的高门贵族之前毫无还手之力。舒霄甚至没有时间选择逃跑,他也不屑于逃跑。在宫人四散奔逃之时,他自己坐在了空荡荡的大殿内的龙椅之上,就如从前大朝会一样,坐在了整个天下权力的最高处。易奴没有出现,他此时此刻原也已经不需要出现了,只需要等待着叛军砍下舒霄的头颅,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从他出生开始就一直束缚他的樊笼。
可是舒霄还想见他最后一面,他们毕竟曾经在一起过那么多次,彼此之间比这世上所有其他人都要更亲密,他熟悉易奴身上每一处,包括他的舌尖与脸颊微小的热度差异。他看向大殿尚且空荡的门外,叛军还没有打到这里,暗自想到:即使是这样,也不愿意来看我一次吗?
帝王身子向一侧歪去,头靠在撑起的手掌上,将手指c-h-a进了自己发丝。奇怪的是到了死亡临近的时刻,他心中却既不恐惧,也不惋惜,就连对易奴长久以来冷情的怨怼与不甘都消失殆尽,他只是感到一种漫长而疲累的平静,觉得一切都了无生趣。这时他想起当初他对易奴说的情话“若是卿卿你不在我身边,我自然觉得死也无所谓了。”,竟然还能微笑着想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算是他生命中少有的诚实时刻。
不过,他却等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是那位年轻的国师。他那位形影不离的徒弟或是同伴跟在他身后,目光永远停留在他身上,像是一只沉默又衷心的大狗。
一旦有人到访,那种孤寂又平静的死亡来临时的氛围便被打破了,舒霄重新坐正了身子,问道:“国师为何来此?”
“我来带陛下走。”阆仙答道。他不等舒霄回答,直接用叶子将舒霄裹成小球,放入袖中,之后施施然地牵着云无觅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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