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祁寒有一个心结。而且,随着他逐渐理解了一些人事,这个心结变得越来越难以忽视。
那一天,母亲跟他道别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短暂的瞬间,他隐约感觉到,母亲似乎很希望他挽留她。那类似于一种求救信号,对他说:请别放弃我。
后来他一次又一次回想那个瞬间。他不知道那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还是由后来的结果倒推所带来的虚假的记忆。但他始终无法摆脱这样一个念头:如果,如果当时他做了点什么,抱抱她,甚至仅仅是一句道别,是不是结局会有所不同?
和许多已经决定自我放弃的人一样,母亲也在那个短暂的瞬间不自觉地发出了微弱的求救。他敏锐地觉察了,然而自闭和怯懦的天性阻止了他作出回应。
成年之后,他明白了一件事:人的一生可以勇敢许多次,但只能怯懦一次。
这一次怯懦带来的悔恨,将会伴随你的一生,让你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怯懦的理由。
教官和同伴叫他tess,无畏者。
然而在这个世上,真正无畏的人或许是不存在的。
只有神灵生而无畏,剩下的都只是曾经因为怯懦而失去了一些什么,从此再也没有理由怯懦的芸芸众生。
***
学校的钟声令人心烦意乱。
薛垣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思考着今天的课程表,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祁寒的脸庞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俯身在薛垣的身体上方。透过树叶的斑驳阳光从他背后打过来,他的面目很不真实。
薛垣的睡意浓重而饧涩,喃喃地嘟囔:“我今天也不想去上课了,你帮我对付点名吧。”
“……点名?”对方的语气很疑惑。
见鬼了。薛垣在心里咒骂一声。下一节到底是什么课?他想不起来,只觉得满心焦虑。
祁寒不说话了,担忧地探了探他的前额。
半凉的温度让薛垣恍惚回过了神。
眼前的人不是祁寒,是祁涟。
自己也不在学校,而在总督办公室旁边的茶歇间。
薛垣揉着头发坐起来,看一眼会议厅紧闭的黑漆雕花木门,舰队高层们还在里面开会。
之前叶白藏嘱咐他,带着祁涟在这里等候。结果等的时间太长,他不知不觉躺在沙发里睡着了。
“我睡了多久?”
“一千一百三十七秒!”祁涟很快地回答。
“正常人会说‘差不多二十分钟’。”薛垣头疼地回忆起,他睡着之前在跟祁涟玩一个穷极无聊的游戏:他随口报出一个数字,让祁涟计算它的阶乘结果是几位数,里面共有多少个零。
“你最后一次说的数字是99999。”祁涟对这个游戏还意犹未尽的样子,“我算出来了,阶乘结果是456569位数,里面有68615个0。——我算得对吗?”他像孩子一样急于得到肯定。
“……”薛垣懒得再用计算机检验,胡乱答应着,“嗯嗯嗯算得很对。”
祁涟开心地拿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纸,打开,在上面郑重其事地画了一笔:“五个‘正’字啦。今天晚上你要亲我25下。”
薛垣丢个白眼:“我只说,你算对一次亲一下,可没说今天晚上兑现。”
“哦。”祁涟一点也没意识到对方在耍赖,“什么时候都可以呀。你再说一个数吧,我还想算。”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怕你死机。我可没修过人形电脑。”薛垣换了个坐姿,心事重重盯着那两扇黑漆木门。
他的级别不够进去旁听,但他通过小道消息打听到,鸑鷟那边有了新动向:夏长嬴主动提出谈判。
而且不仅仅是跟凤凰一家,而是同时与其馀的所有舰队共同谈判。
夏长嬴的要求很苛刻:各大舰队的总督必须齐聚一堂,都到鸑鷟的主舰会晤。若有哪一方不到场,鸑鷟将联合其它舰队一起对其进行打击。
这个时候,夏长嬴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目的究竟何在?
而薛垣更关心的是,叶白藏叫祁涟来,到底是想**什么。
面前的茶?*习谧啪致的三层托盘,五颜六色的马卡龙圆圆胖胖;
薛垣拿起一只翻转过来,果然在小圆饼的裙边里找到了一个花写字母。
不会认错。这个标记,出自薛家以前特聘的糕点师之手。
总督偶然吃了一次,似乎很有兴趣,每每提及总是赞不绝口。于是父亲隔三差五就会请那个糕点师做一盒上好的点心,自家舍不得吃,打发薛垣送到总督的府邸上。弟弟最爱马卡龙,曾经想偷吃一块,结果被父亲骂到头臭。
时过境迁,想不到如今又见到了它们。数一数,刚好是一盒的总量,正是薛垣上一次拜访总督的府邸时送去的。总督根本连动没有动过,随便摆在这间无关紧要的小茶歇室里待客。
更久以前送去的那些糕点,想必最后的去处也是如此。
薛垣把那只马卡龙丢回托盘里,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时候,所谓的“感情投资”,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不过,也无所谓。
需要投资才能维系的感情,本来也不会长久。
喀嗒一声,那两扇紧闭的木门突然开了。
总督新任命的助理走了出来。这是个衣着光鲜,趾高气扬的青年,短短的时间内便取代了祁寒的职位。
“你,你,进来。”年轻的助理挑着眉梢,遥遥对着薛垣和祁涟勾了勾下巴。胸前的工作牌上,“林镜-总督特别助理”这行黑体字,隔着老远就闯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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