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次的主要报导人物是人质事件,但是他们依旧要参与到其它采访之中,而且有上前线的可能。这些在来之前都和他们谈好,并且在确认书上签过字。
没人有意见,来到来了,就要放下一切懦弱。
朱渌穿好防弹衣,挎上相机,最后看了眼分社内墙码得整整齐齐的防护沙包工事,钻进了车内。
所有人都侧着头看窗外的荒凉景象,朱渌靠着窗随着车的颠簸而摇晃,一只手下意识地紧紧护住镜头,目光在土路和土墙间逡巡。
路边有a国的小孩子跑来跑去,稍大些的少年手里抱着枪,不远处m国的白人士兵穿着防弹衣走来走去。
这些对于大多数果然来说只出现在电视上的场面,真实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是真正的战场,生命如同草芥的地方。
朱渌同情这里的人,却在心里捕捉不到任何深层次的情感。
如果组长让他现在就交一篇稿子,他觉得就算把心的挖出来也写不出想要的东西。
因为他现在非常平静,平静得如同下班坐地铁回公寓时一样。没有任何异国感,也没有任何新奇,甚至也没有恐惧和不安。
他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文化安之若素,望向窗外的表情有着超乎时空的淡然和坚定。
我终于来了。他忽然听到自己心中所想。
好像他本来就属于这里似的,好像从一出生就决定了他会来这里似的。
执念太深,朱渌已经无法客观看待自己的处境。
驻扎已久的记者前辈们很亲切地接待了他们,然后跟着他们的车一起回分社。
前辈们举手投足间的自如和淡定,让惴惴不安的五个人渐渐放松下来。
“习惯就好了,等你们习惯了就不觉得什么了。”游走中东各国已有十年的老记者齐立诚安慰他们说。说是老记者,也不过三十六七岁。
“小唐你们见了吗?他来基地两年了,当初他吓得一动不敢动,前两天还吐槽帮我们挡了袭击的m国大兵炸得好呢。哦不过你们听听就完,别乱说,咱们有立场问题,社里还有a国籍记者。有时自己说说痛快痛快就得了,别不分轻重。”他嘱咐道。
他们五个乖巧得像个小学生,频频点头。
进了分社大门,他们长松一口气,从下飞机起就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晚上开会时,正好来了新文件,上面说因为这次事件牵扯到六名我国人质,所以往大使馆派了一支十人保卫小队。最近a国的华人记者比较多,其中五人会便装暂住各个新闻社保护国人安全。
第一站就是新花社。
因为牵扯到国际问题,上面不是想派人就能派人那么简单,部队就更不可能了。
朱渌没什么感觉,五个人中唯一的女记者方方很激动。
“人多力量大呀。保卫小队,听上去就很有安全感。”方方说。
哪有什么安全感,明明比小区保安强点的感觉。朱渌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这位只比他大了一年的小姐姐。
开完会后,前辈们组织了个简单的聚餐。吃的是a国当地的特色肉馕饼,配上苦到想哭的当地茶,以及管够的羊肉条。
分社规定不能喝酒,前辈们就拿出自己的私活,冲了咖啡和奶茶。
水足饭饱之后,这边的胡总编就接到电话,五名保卫人员很快就到。
本来打算去写稿子和休息的记者们都停下脚步,虽然不至于全员迎接,但是分社的华人记者总共才十二人,有同胞来,他们自发地想多等等。
五名保卫人员纵队进院时,就理所当然地收到了全部华人记者们的热烈欢迎。
“小朱,你看兵哥哥们好帅啊!”方方碰碰他的手臂说。
“都说了是保卫人员,哪来的什么兵……”
然后朱渌就在五位面容严肃的队员中,看到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陆允修!
他似乎又长高了,不过走到跟前时朱渌感觉两人还是差不多高,可能是他更结实了才显得高大。
他鹰隼一样的目光扫到朱渌脸上,对记者们流畅的注目礼就平白多出了两秒停顿,而后上前一步和胡总编握手。
客套过后,总编带他们去卧室。
他走过朱渌身边时,还特意停下来微笑地对方方说:“女士,请注意,我们不是士兵,只是安保人员。”
方方激动得一个劲儿点头。
朱渌半张着口注视着陆允修不动声色的背影,脑中一片空白。
到这个地步了吗?
连见面也不说话,就算熟悉的陌生人也做不到了吗?
“朱渌,怎么还在这站着?”出来打水的卢镇惊讶地看着他,“人家都解散了。”他好笑地指指保卫队离开的方向。
朱渌回过神来,尴尬地一笑。
卢镇没深究,拍拍他肩膀走了。
朱渌茫然地走向自己的卧室,门开着,同寝室的吕峰还没回来。他正奇怪,怎么没人也不关门,刚迈进屋内,门就悄然在身后关上,室内登时变得昏暗。
不等他弄明白状况,就收到了一个炽热的拥抱。
一个足以融化一切,忘掉所有心结的拥抱。
陌生而熟悉的呼吸声贴着耳边起伏,贴着他面颊的面颊还带着温湿的汗气,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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